丹凤晒晒‖人在法官（行旅笔迹之二） / 开普饭

（一）

法官如一个洗脸盆，四面被群山包围了。所以这里就有了闷热，相对于漫川的开阔，平坦，温度始终高一些。
我去的时候，是一辆摩托带着的。先是绕很大的坡，侧边看到一个三角形状的山，正面有个豁口，原来是山顶到了。一个写着“秦岭原乡”的门楼，矗立在眼前。接着开始下坡，绕过茶叶的梯田，红褐色的土丘，法官处子一般，静静地躺在我的眸子里了。
微风轻吹，杨柳缓缓地舒展着枝条。一座木桥，分割了公路和村庄。河水汩汩地流淌着，时而被堤坝堵住了，就有了浪花，有了挑水，正弯下腰去栽辣子苗的人。

（二）

法官，以张顺天得名。
张顺天，湖北随州人。来漫川后，学医，习武，为穷人看病分文不收，是和观音一样的救苦救难的名人，方圆百里，就医问药者络绎不绝。《商州志》记载道：道光二十七年，皇帝敕赐丰阳关张氏顺天为法官，是年张法官年仅五十四岁。张顺天系民间神医，以法术镇妖驱邪，真神人也。”
同治年间，他年逾古稀，自知不久于人世，便选择了燕子崖的一处荒地，坐缸而逝。皇帝得知后，专门拨了银两，修建了丰阳文庙大成殿和法官庙。至此，法官庙香火不断，热闹非凡。

（三）

我有一个道友，在法官庙当主持，也是天竺山道教协会书画院院长。他的网名叫丰阳画童。我神往久了，就想去拜访一下真人，切磋一下书法等方面的事情。刚好一个人到了山阳，百无聊赖之际，有了这个渴望。
法官庙建立在半山腰，刚好是两座山的臂膀怀抱了的好风水。庙前有偌大的场地，然后踏着高高的台阶，就看到了道教协会会长任法融题写的“法官庙”几个字，苍劲有力，如同竹节，闪耀着金光。进得院落，乃是拜殿和东西厢房。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点声响。
我便去了西厢房。一个小道士正在给另一个女师傅梳头，我便说明了来意。他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稽首道：“原来是老师到了，请随我来。”

东边厢房里，一个胡须过胸的中年人，正在躺椅上闭了眼睛休息。这个小道士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师傅，有人找你。”程道长便睁开了眼睛，我赶紧介绍了一下自己。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我们见过面的。我记得你是丹凤晒晒，爱写东西。”
原来他才从外地开会回来，刚眯眼休憩一会儿，我就到了。
喝了会儿茶，他便要带我四处走走，领略这“秦岭原乡”的乡村风光了。他的弟子很恭敬的送我们出了门，穿过村庄，庐舍，窄窄的青石小道，竹影摇曳着，村民们有的下着象棋，棋子的声音很脆。有的正要去地里，整理一下土地。整个村子，沐浴在一片祥和之中。

（四）

法官最驰名的特产是九眼莲。八十年代时，每次坐席上桌子，看到那大大的，白生生的莲菜，就有人给介绍说，这是法官的九眼莲。九眼莲与别处的莲菜不同，横切成片多为九眼，皮薄肉厚，色白香甜，为菜肴的上品之选。
九眼莲在法官庙村栽培历史悠久，现在已发展成为五百亩的规模。

偌大的法官，似乎与水分不开了。
这个莲花池，如一个太极的模样，呈现在眼前了。中间曲折的石子小路，两个鱼形的大池子首尾相连，簇拥着。九眼莲，就在污泥下萌动着，它的最终目标，就是把自己的美，如一朵花的露出水面来。
此时，却只有观赏的莲花。碗口大小的叶子，覆盖了水面，婴儿拳头般的花朵，星星点点。一条两条的鱼，不时地窜出水面。

一群群鸭子就开始了嘻戏。它们优雅的划着水纹，检验着水的温度和水域的面积。
望着它们，我甚而觉得，是这池水，让法官有了柔软的情意。

（五）

法官的山，多属于丹霞地貌。
很硬的红石头，如烈焰焚烧，似凤凰浴火。这样的地质特点，适合开挖洞穴，适合人造瀑布。正这样想着，程道长把我带到了一处湖泊面前。却原来是月亮湖。
红旗渠里的水聚集了，又从高处坠落，形成了千道万道的瀑布下来，线团一般，白龙一般，倾泻而下，散开了。在阵阵凉意里，人们可以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凉亭里，品茗，或者把酒问青天，享受人间须臾的安宁。物我两忘，抱元守一。

法官有一座山，叫“狮狗山”，很形象。

只见两座山中间，突然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来。刀切一般，成为一个“凹”字。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只狮子和一只狗在争斗了。狮子弓着腰，怒目一视，石狗前蹄微扬，后腿蹬着，并不服输。
这个洼陷处，相传是杨八姐一箭射蛮王所留下的痕迹。因为力气很大，将山体穿透。山的另一边，滚下了蛮王的头颅。头颅也很形象，是一块巨石，圆圆的，摇摇欲坠。

（六）

有好几个人和程道长打招呼，邀请进屋坐坐。他笑笑的拒绝了。这样，我知道他在这里很有人缘。
这一圈，走了近乎十里路。将这个地方转了遍。包括牡丹园，植物园。我腿有点吃不消了，他却仍然步伐刚劲有力。
黄昏时分，我们折回到了法官庙。几位弟子已经开始做饭。包饺子，据说是来了贵客，才会包饺子。一般夜晚的饭食是简单的稀粥和酸菜。他们快活着，似乎这是一段值得书写的美好时光。我和道长一人吃了一碗，他们却没有吃，问及情况，说是晚上一般不吃饭。

我和道长吃罢饭，闲聊了一会儿，他躺在躺椅上眯了会儿眼睛，我知道他在沉思。
忽然，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书房，原来是要写字了。
他的书房挂了好多的字画。牡丹居多，可能与这里盛产油用牡丹有关吧。这样，做起画来，就胸有成竹了。

他先是写隶体字。这是一个朋友要求他写的。写完后，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笔锋一变，新摊开的一张纸上，有了一行威风八面的行书：“紫气东来”。我仔细地欣赏这几个字，字体吞吐有致，摇曳生姿，好像是任法融道长的笔风。
“嘿嘿，好多人分辨不清的。”他笑了起来。
因为胡须遮挡着嘴角，只能看到胡子在动，脸上笑容不太明显。他的笑声里，分明有几分得意，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