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错了”

一场“大战”

今天第四节上课，彧宝宝突然发飙了。

他在座位上哼哼两下，我没理他。

他在座位上跳起来，又坐下，我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我把点读笔给他，他哐哐地砸。我夺过了点读笔，批评了他。

我把点读笔给另一个同学，他开始敲桌子。这个时候我再叫他的名字已经不管用了，他开始捶旁边的同学，我赶紧拦住，他顺势站起来，挡在我们俩个前面的桌子已经歪了，我用脚踢了一下桌子，踢到了旁边，他张开嘴，冲着我的胳膊伸过来，我用力地别着他的手，一边用力让他坐下来，一边大声叫他的名字。我想起上次让他蹲在地上他的这个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蹲下。”我严厉地说着，他没有反应，继续哭。

“来，跟我做一样的动作。”我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往下蹲，还没等蹲下去，他就又开始了新一波。

我把他推到窗户边的角落里，强制他坐下，腿压在他的腿上。

渐渐地他不哭了。

我开始后退，站在旁边看着他。

他又开始哼哼，站起来，抬起头，满脸通红，走过来拉着我的手退回到椅子上，重新坐在椅子上。我站着，抬起腿压着他的腿。他拉着我的手用力地拍他的头，特别特别用力。那个画面，在旁人看来，我像是一个发泄情绪的人。

我一边拍一边让阿姨把窗子打开，我以为他是热的。

我开始数数字，他哭的更厉害了。

我让哥哥赶紧找一首轻音乐，“放到最大声。”他听着音乐感觉好一点儿，我让他把手放开，“我来。”从拍打到按压他的头。就在他刚刚好一点儿的时候，我手上的力度小了，他又开始呲着牙咧着嘴满脸通红的抬起头来看向我。我感觉他的手一点点从我的手掌心滑落——我的手都是汗。我赶紧松开，重新抓起他的手，又变成了拍打他的头。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拍打，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手里却一点儿都不敢停下来，我需要告诉自己不能让他咬到我，才能意识到自己当下做的事情。

我知道他很难受，如果不是难受至极，怎么可能那样拍打自己。

下课了，本来想让其他孩子先回教室，留下他等他安静后再走，但转念一想，他或许并不理解为什么不让他走，会闹得更凶。于是也让他回班了。

回到班里，把他叫出来，让他坐到外面的小柜子上。

过了一会儿才让他进来排队打饭。

原因为何？

我回想着数学课上发生的事情，有两个变化点可能引起他的不适:慧慧的嘴总是出声音，我摸了摸她的嘴，她竟然没有拒绝，于是我每次活动后会捏一捏慧慧的嘴，捏一捏彧宝宝的手。很快我否定了这个变化对他的影响，应该不会，嫉妒啦？

第二个变化是我今天捏他的手的时候是根据点读笔读出数字的速度，和以往不停顿地捏不一样。我和郭老师说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做，她说这两种捏的手法感觉很不一样。我想这或许是引起他发脾气的原因吧。

暖心一幕

为了让他知道我生气了，我开始“冷落”他。

吃饭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他身边让他多吃点。

吃完饭后也没有刻意地理他。

下午第一节课后我回班拿东西，正好站在他的位置上，他捂着耳朵在我后面，也不出声音，也不从我和桌子的缝隙间回到座位，也没发脾气。

放学的时候彧宝宝在衣架前拿衣服。“我生气了，总有人乱发脾气。”我故作生气的语气说。“那我要想一想是不是我的原因了。”张老师一边看着从她身边走过的彧宝宝一边说。我们两个都没理他，我还准备等一会儿下楼的时候故意拉起别的孩子的手。就在我为自己下一步计划而沾沾自喜时，彧宝宝背好书包走过来， 站在我的侧面，低着头，把手伸到我的手心里。那一刻，我突然间特别难受，一种想哭的感觉。或许是想到自己第四节课的时候折腾了半节课特别累的委屈，或许是想到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的气愤。

“抱抱我。”我学着他妈妈的样子说。

他抬起了头，满脸笑着搂住我的肩膀。

“哄哄我。”我继续说。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始终是笑容。

我的眼泪也终于掉下来了。在之前的情绪上，我想还有一种更重要的感觉是觉得难得——他竟然走向我，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儿，用他自己的方式道歉，随后我又有种我怎么可以这样冷落他的自责。

就像小时候，与朋友吵架了，和好如初，高兴的样子，只是现在，彧宝宝，是小时候的我。

突然觉得很温暖。对于自闭症孩子而言，语言真的是多余的，我在想，如果彧宝宝有语言，他会不会主动和我说“老师，我错了。”正是那个主动的动作，才让我觉得很温暖。

语言可以修饰很多感情，但没有语言的他们发出的动作愈显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