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住在苏州

人间三月，苏州的早春，梅花才辞暗香，已有玉兰绽放。白如明玉，粉似落霞，散落在山林幽野，点缀于寻常人家，偶有微风吹过，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江南旧游凡几处，就中最忆吴江隈。长洲苑绿柳万树，齐云楼春酒一杯」，这是姑苏城的春天。一处江南，三分春色，几分醉意，梦里不知身是客，不如就住在苏州吧。

苏州，一座流动着人间烟火的城市。一幢幢高高低低的房子，粉的是墙，黛的是瓦，远远望去，数不尽的檐角楼头，浸没在这座城市里，巷子里也是安静的市井生活。清晨起来，巷子里的水池边，开启了一日的活计，不知名的鸟在玉兰树上，吱吱地叫着，偶尔飞过，留下一点点身影。远的是青天，近的是屋檐，及至傍晚，炊烟袅袅升起，巷子里传来了阵阵饭香。天幕悬垂下的姑苏城，如一个淡蓝色的旧梦，温软而静谧。归至院门，家人闲坐，不觉灯火可亲。

山 水 之 间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苏州诗意的底色，藏在满城的山山水水里。

山是苏州的骨，远处的穹窿山、天平山、花山、灵岩山……连绵旖旎，秀丽可人，四季皆是良辰。近处的虎丘，其山不高，却见气势高耸，山中有池，名唤剑池，幽远深邃，虎丘虽为王侯之地，更具禅林深趣。虎丘之中，泉水泠泠，林木参天，历代文人碑刻不计其数，一木一石，一砖一台，都在诉说着这所城市的风骨。

在虎丘山麓，有一处楼阁，是苏州人专为赏玉兰而筑，名曰「玉兰山房」。堂前有一联：「冰姿素淡三春暖，云魄轻盈九瓣香」。周边草木茂密，春鸟时鸣，登高眺远，姑苏城隐约于山林之中。远处是热闹繁华的市井，近处为山居幽逸的小隐，苏州人把对生活的追崇，理解得极为透彻，许是这样的心境，才成全了姑苏城的气质。

水是苏州的魂。说到苏州，断不能不聊水。先不说烟波浩渺的太湖，光是姑苏城中小桥流水，足以让人为之动情。这是一座温婉的城市，有唐诗为证：「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枕水而居，是苏州人的天性，更是苏州人的天命。那些高低错落的房子，散落在这座城市之中，隔水相望，眉目传情。

山水柔情，让苏州人滋生出无数的风雅。春日的苏州，更少不了一场花事。苏州人是极爱花的，达官贵人于园中遍植奇花异卉，普通人家也会在院中添置草木，风雅如诗亦如画。「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花色花香，锦绣入户。每逢春日，茶花、杏花、连翘、玉兰等次第开放，文人雅士便会摘折几枝，投入瓶中，以作画意之赏，疏疏朗朗之间，似乎留住了整个春天。

园 林 之 间

姑苏城有着深厚的历史人文底蕴，古往今来的文人雅士，不胜枚举——白居易、范仲淹、明四家……它是一片令人向往的江南绝处，更是一座精致的园林城市。明清时期，大大小小的园林，错落有致地遍布在整个苏州城里。旧日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纷纷造园，他们叠山理水，遍植草木，让居住的空间，变成了一幅立体的画卷。有山可望，有水可濯，有花可赏，有雨可听，让人「不出城郭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致」。

有园必有花，春时玉兰则不可少。明人王世懋在《学圃杂疏》中写玉兰：「千干万蕊，不叶而花，当其盛时，可称玉树」。玉兰开于高枝，冰清玉洁，旧时的文人常以「霓裳」形容玉兰。花开姿态飘逸，温温似玉，宛如君子，中国文人不禁喜爱这种清净淡雅的气质，于是将它们栽植于庭前窗下。《长物志》中便有记：「宜种厅事前，对列数株，花时如玉圃琼林，最称胜绝」。文人们赏其姿、观其色、闻其芳，每逢春近，风光晴好的日子里，一树花满，如缀琼玉。

玉兰除可供目色之赏，还可添口腹之欢。江南春雨连阴之时，硕大的玉兰花瓣凋落于地，这时，苏州的巧手厨娘们会拾取花瓣，和以粉面蔗糖，在油锅里轻煎一下，称为玉兰花饼。王世贞的弇山堂前「左右各植玉兰五株，花时交映如雪山琼岛，采而入煎」，他于书房前的树上摘下鲜瓣，送至厨房中，随即炸制，成品乃是「芳脆激齿」。

市 井 之 间

一座城市，大概总少不了吃的。精细与巧思，是苏州人对食物的信仰。对于吃，苏州人讲究「不食不时」，顺应节气，与物候问食。春天的香椿炒蛋，夏天的东山枇杷，秋天的太湖闸蟹，冬天的藏书羊肉，每一个季节，都有不一样的美食，而能让苏州人早起的，莫过于一碗头汤面，食味穿肠，开始平凡而闲静的一天。

苏州的日子是闲慢而优雅的，晚明的文人将「琴棋书画，茶酒香花」嵌于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庭院深深的园林里，藏着数不尽的风雅。春赏百花，夏听蕉雨，秋待霜叶，冬扫寒雪，一年四季的诗，都有无尽的诗情画意。而普通人则会小聚茶肆面馆，与三两知己，呆坐半晌。平居小院里，也有令人向往的生活，闲时煮一壶茶，摆上些许点心，有客来时，畅谈至夜深，也不失为人间好时节。

「长洲苑外草萧萧，却算游程岁月遥」。苏州，是一座说不完的城市，也是一座读不完的城市，这里风雅与烟火并存，远方与当下同在，若你还未与它相遇，趁着春色壮胆，不如就住在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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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空间｜虎丘 网师园 久物集

出镜人物｜啊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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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撰写｜文人空间 梁诏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