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

         小姑去世已经三周年了!
        觉得才没有几天,小姑还躺在中医院的病房里,给我唠着话。竟然已经去世三周年,时光真的太快。
        在她那张年轻时的相片上,圆圆的脸庞,齐耳的短发,就是典型的一个民国时期美女子。她比我大20岁,如果她没有去世,今年应该是78岁。
       她和父亲就是兄妹两人,父亲已经90岁。从我记事的时候起,父亲就一直喊她妹妹,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名字,直到小姑去世。
        无论生活多苦,一天的农活多累,只要看到他的妹妹、我的小姑,父亲都将会那些情绪抛到九霄云外,笑呵呵地一声“小妹来啦”。我从来没有看到或听到父亲对小姑说过一句重语,也从来没有听到小姑对父亲说过一句埋怨的话。去世的那年她还说:“哥,你身体不好,我去给你烧饭。”话犹在耳,可她已走了三年。
       小姑小时候,爷爷本来不让她读书,那时的农村女孩子读书也是希奇事,不读书也是正常事。可父亲和母亲说服了爷爷,还是让她读了书,大约是小学毕业。从60年代初起,她就利用自己仅认识的一些字,开始在大队开展扫盲活动。白天送教到地头,晚上去农民家里扫盲,一字一字地教,甚至几天才教会一个字。
         她不怕嘲笑,不畏讽刺,在地上用木棍划、在马粪纸上用木碳写、在旧报纸上用铅笔头描,将一些原来扁担大的“一”字都不认识的农民,教得能基本读懂报纸。
       小姑是朴素的、也是艰苦的。在花山村长冲小学教书时,一天就吃一顿饭,有次竟饿昏在教室。她从没有放弃花山大队的每一位适龄读书儿童,一家一家地做工作,一户一户地上门辅导。在花山大队只要提到有个管老师,没有谁不知道她,也没有谁不爱戴和尊敬她。
        在学毛选的日子,她尽管文化不高,但她能一字一句地学习,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和中共党员的荣誉。60年代末期,新华日报刊载文章,将小姑作为活学活用毛选积极分子进行表彰。但她并不理会这些,作为一名在村小学教书育人的普通党员,她只知道:没有文化,孩子就没有出息,国家就没有出路,民族就没有希望。
          她一生没有离开过长冲自然村小学,没有离开过大队这所学校。大凡花山大队六七十岁以下的,没有谁不是她的学生,或在校的或扫盲的。她的工资从最初的每个月十几个工分,到几元再到十几元,她从来没有抱怨,有的只是默默无闻的耕耘,和无私的奉献。
        退休之后,赋闲在家,每次从她门口经过,她总要喊我停下来,非要留我吃饭,或给我一把蔬菜。几天不见,她就有电话来:“回来玩玩。”孩子高考的时候,她电话来:“不要苦了孩子。”
       经过她门口,我只要说:“姑,走,一起去花山冲。”她一听去父亲那里,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好!”我知道,她想她哥哥,看到她哥哥,她就高兴,这时她就像一个孩子。      
       尔今,再经过小姑家门口,再无 “来哟——”那一声喜庆的吆喝,再也不见那个曾经扫盲的小姑,再无在愁苦时一声“来玩玩哟”给你温暖的小姑。今日三周年的忌日,心下想来,潸然泪下。
         时光如梭,本来活生生的一个小姑,散发着一脸喜庆,洋溢着一身乐观的小姑,就这样走了。
        再次打开那张发黄的报纸,她那不厌其烦地给农民扫盲的样子跃然纸上。尽管70高龄,还是想见她高高兴兴地如孩子般地喊一声“哥”时的笑容。她虽然只是一名基层得不能再基层的教师和普通党员,但我将永远以她为标杆,做小姑一样的人,善良为人,热情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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