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考这件小事

陪考这件小事

陪考是一件小事，于我确是个心结……

2016年6月，我像一头疲惫不堪的骆驼，而压倒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儿子的高考。

我是70后，上世纪八十年代，大学生毕业包分配。对于当时的农村孩子，高考是一个分水岭，一边是考上吃皇粮，一边叫回乡种地去。那时候，农村孩子要“跳农门”，仅有两个途径：一是当兵去，二是考上学。对于身材瘦弱、眼神近视的我，考大学是我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命运的不二选择。

1992年，我因生病发挥失常，考了个压线分。觉得录取无望，就到县中去补习。都上俩礼拜课了，我的通知书来了。父亲说：“娃啊，考上就比考不上强，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人了。”考上自然是好事，一家人欢天喜地，父亲还特意摆了酒，亲戚朋友都来道贺。我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在家里干了几天农活。到了报到的日子，由哥哥送到车站，把行李往火车上一丢，就独自上了邯郸。

在毕业后工作的几年里，我都羞于谈及自己的母校，像《围城》里的方鴻渐上了克莱登大学，总觉得自己的学历是个赝品或者山寨版的冒牌货，不愿意参加高中考上大学的同学集会。直到2008年，通过自考和函授取得了本科学历，才像文革后“四类分子”摘帽一样的扬眉吐气。可是，在我心里种下了一个心结。千万不能让孩子高考发挥不好，自己的故事决不能在下一代身上重演。

在临近高考的日子里，我心情紧张，过度焦虑。同事劝我：和单位请个年休假，好好陪考。一般这种情况，只要提出来，领导都会很理解地准假。可是，我不敢面对孩子的眼神，怕自己一丝一毫不当的举动，会触碰孩子敏感的神经。我每天都把自己淹没在工作里……装作若无其事，好像什么结果都无所谓的样子。我给媳妇说：“我为考试在考点旁边租了房子，你和孩子要休息好，你保障孩子，我保障你！”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我单位援藏体检中，我血糖极高，并且含有两个酮体。医生要求我住院……她说：过去这种情况是要抢救的。

我给自己说：“孩子马上高考了……我怎么能住院？”

高考两天里，我度日如年……

好在孩子争气，每次晚上回来都兴高采烈。

当听到最后一课英语的交卷铃声，我立时瘫倒在校门口，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

媳妇说：坚持住……考完了。

过完端午节，我就住院了，满身疲惫，满心疲惫。看着输液瓶子的药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药壶里，随着银白色的细管钻到我的身体里，妻在一旁随着药水吧嗒吧嗒掉眼泪。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病情一天天好转。终于到了知道高考分的那一天，可是我却没有好利索。

将近中午的时候，孩子来了。

孩子说：爸，我想找您谈谈。

我说:谈吧。

他说：爸，我对你有意见。我上学这么多年，你小学没有接送过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班主任是谁？我有几个朋友？初、高中，主要是妈妈在打理一切……你的工作就那么重要！

我无语……

他接着说：爸，其实我高考第一天发挥得不好，不过好在第二天还行，总的下来还过得去……只是第一天，我怕你和妈妈担心，故意装得兴高采烈。

我仍无语……

他接着说：你快点好，好了咱立马回家。只要你能好好的，高考算个球！爸，以后你千万别这样了。

我的心里一堵墙轰然倒塌，我觉得自己上演了一场自导自演的独幕剧……没有观众，只有自己。没有台词，只有感动！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脸上流下来，转过头对媳妇说：咱的孩子，他长大啦……

2017年9月。

作者：爱云的风儿

◆爱云的风儿：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