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报~但愿你没凡尔赛

  东野圭吾在《恶意》中说过一段话: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于是你的优秀,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然而,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假如你刻意炫耀“你的优秀,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真的离“原罪”不远呢?

  前几天,我就遇到一顿抢白——当我抱怨自己的收入不高时,西部的一位文友问了具体数值,立即抛给我一个词——凡尔赛。他说我的行为很“凡尔赛”!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凡尔赛”来评价一个人的行为。我上网一查,原来这个新词儿已铺天盖地了。

  对于“凡尔赛”,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法国的凡尔赛宫,这座巴黎西南郊外凡尔赛镇的宏伟宫殿,曾在近二百年间作为法兰西宫廷,有着极为奢华糜丽的过往。到了大仲马的“发达”时代,有段时间,国王路易·菲利普正在凡尔赛宫度假。他对大仲马的炫富动静极为好奇,心想:我住在凡尔赛宫都没他那么快活,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大臣调查后发现,大仲马暴富后的大手笔“基督山庄园”挑战了凡尔赛宫的地位,并向国王建议:“不到两个星期,大仲马就叫圣日尔曼着了魔,叫他来凡尔赛住两个星期吧!”

  不久后,大仲马就倒了霉——他当然难以与凡尔赛宫抗衡。不过,今天国人拿来用作网络用语,却又挑战着我们的汉语:不直接说炫耀,让朋友圈里的一系列“嘚瑟”躺枪:买了什么包包、饰品,做了什么拿手菜,到哪儿旅游了,统统摆拍发圈;如果是文人,就晒刚发表或出版的作品,或者某幅字画,再配上文字塞进朋友圈——显示出自我陶醉、惬意和妥妥的自我满足。

  “凡尔赛”用在这里,也算得上新鲜、贴切。但是,我觉得真正意义上的“凡尔赛”,则是自己的状态已很好,却生怕身边的人看不到,于是扭扭捏捏地以抱怨的形式表现出来,给那些尚在挣扎、奋斗的人以撩拨,以期达到自己的心理平衡。说白了,就是旁边有个要饭的,你却边吃饭边吧嗒嘴。

  至此,我有些明白为何近年许多微友让朋友圈“三天可见”了,甚至有人索性关闭了朋友圈。他们终于明白:人生仅仅是自己的私事,实在与别人无关。而且,越来越多的人也意识到,用自己的生活琐事占用公共资源,给他人带去不必要的叨扰和点赞负担,真真显得矫情了。人生海海,没人愿意对你的所有行为理解、感同身受,甚至买单。

  这些年,我一直远远地关注两个人:赵玫和毕飞宇。有一次,一位朋友告诉我,赵玫居然不用微信。我没见过赵玫,但曾读过她的一篇文章,那次她在青岛演讲,提到对时间和价值的珍视,“避开那些行尸走肉者,那些肉体尽管活着灵魂却已经死掉的人,那些思想和谈话都琐屑不值的人,以及那些用陈词滥调代替思想的人……哪怕是伤害了那个可能本质不坏的人,那又何妨?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时间和意义的等式。”我相信,这段话敲疼了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的神经,我也因此理解了她这个“微信盲”。

  毕飞宇在散文《手机的语言》中声称自己是个“不用手机”的人。他在手机发明后的相当长时间内拒绝使用手机,“那种暧昧的、半真半假的、进退自如的、油腔滑调的手机语言,大部分是调情的”,但对于微博、微信这样的平台,毕飞宇觉得让人们找到了表达自己的方式,是有利于社会进步的,他不想因个人喜好去做出判断,“我不玩微博、微信,是因为我有小说这个表达方式……”后来他儿子去国外留学,他才配了手机。

  赵玫、毕飞宇也太不“凡尔赛”了吧。在时下的视频时代,内心要强大到何种程度,才可以逆潮流而动,洒脱地活在自我的疆域?可是又必须承认他们自有道理:一个人的悲喜,只在自己心里,不在朋友圈。这是否成为越来越多的人渐离朋友圈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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