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云在山头:拾鞭炮

拾鞭炮

云在山头

因为空气污染严重,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城市禁放鞭炮,听说驻马店市今年也要禁止在中心城区燃放烟花爆竹了,不只是过年禁放,平时也不准了。其实我已经好多年都没有放过鞭炮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想起了小时候过年拾鞭炮的情景。

每年的三十晚上,我妈都交待我们弟兄几个:“明天早上不要睡懒觉,穿了新衣服,先去抱抱院里的大椿树,双手搂紧,嘴里要说:‘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这样就可以长大个儿。”我妈不识字,她这封建迷信说法我根本不信。每次我要么不抱,要么抱着也不说话,心里想的都是拾炮和放炮,俩眼瞅着大椿树裂开的树皮缝里有没有虫布袋儿。那是过冬虫子的睡袋,抠出来放砖头上,拿砖头蛋儿一砸,嗤出来一股白浆水。大哥在北京当兵,二哥、三哥和小弟都听话,都抱了椿树说:“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他们说,我就偷笑。不过,后来我还是后悔了,早知道真有用,我就不会老是想着拾炮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还穷的很,除了红白喜事,就只有过年才放鞭炮。放鞭炮就是放鞭炮,没有放大花(烟花)的,大花是个费钱的稀罕物,后来慢慢经济条件好些了才有。那时农村过年比较长,从农历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这二十多天都算是过年时间。放鞭炮一般都是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晚饭前放一挂短的,年三十儿的晚饭前放一挂长的,大年初一凌晨先放三个震天动地的大开门炮,再放一挂长的,破五——正月初五——早晨放一挂短的,再放就是正月十五晚上了,十五晚上这一挂鞭炮表示新年庆祝活动的结束。

那时候小孩家脸上鼻涕多,兜里钱“木扭”,真正的兜比脸干净。没有钱又想放炮,就只有拾了。从小年傍晚开始,老皮,大军,二平,我们住得近的三五个小孩结成一伙,安不下心吃饭,一直支棱着耳朵,听到谁家的鞭炮响了,一溜风似的跑过去,硝烟未散就开始在一地炮纸里拾“罗捻”炮(没有燃炸的炮仗)。

庄里条件好一些的几家,是青砖瓦房。一般的家都是半砖半坯的草房,石头勾白灰的墙基高出地面二三尺,凸凹不平,房顶上是苫的淮草。更差的是土坯墙的草房子,连砖头石头也没有。房子尚且这么简陋,就没有谁家垒院墙盖门楼的。家家户户门前屋后种些椿树、杨树、楝树、洋槐树。我们拾炮时,拾过东家跑西家,拾过南头跑北头,就在坑(驻马店这里对水塘的称呼)边树间来回跑,拾完全庄,没有一点儿障碍。如果赶上雪天,“罗捻”炮会钻到雪里去,大人们一般都会在扫过的地方放鞭炮,以方便我们小孩拾。

“电光炮”贵,外面裹的有一层好看的花纸,放起来响,炸的远,不过“罗捻”的少,不容易拾到。“蚂蚱屁”便宜,质量差,爆炸力弱,辫的也松,“罗捻”的多,我们拾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我家东边邻居张连宾,是来自泌阳的上门女婿,不喜欢放鞭炮,不管小年、三十儿、还是初一,都是短短的“蚂蚱屁”。

晚饭过后,集中的鞭炮声没了,零星的炮声响起,那是我们小孩在燃放拾来的还带捻儿的炮。捻儿长些的,大两岁的“老皮”敢拿手里放,右手捏着炮,左手拿着燃着死火的干丝瓜杆儿,捻子杵到火上,嗤嗤冒烟,赶紧扔出去,砰!我们俩手捂住俩耳朵,一脸的佩服和兴奋。捻子短的,就搁地上,夹墙缝里,塞树上虫眼里,伸长了胳膊去点,往往扭几回头还没有点着。没有捻儿的炮,被我们剥开炮纸,小心翼翼的把炮药收集在青霉素瓶里,想玩的时候,倒出来一些在砖头上,引燃了,看炮药“呲花”,闻好闻的硝烟味儿。

小年的鞭炮都短,拾不了多少,省着玩也玩不了三五天,三十儿晚上才是丰收的时候,腿勤手快的能拾满褂子兜和裤子兜。当然也有悲催的情况发生。有一年的三十儿晚上,我和弟弟跑到明亮哥家拾炮,一个“罗捻”的电光炮才被弟弟抓到手里,又炸响了!我赶紧看,弟弟右掌心是黑明黑明的硝迹,很快整个手都肿了起来,像个发面卷子。弟弟眼里浸泪,却一声也没哭,我们回家也没敢说,亏得后来慢慢好了,没落下什么毛病。这要搁现在,肯定得去医院,说不定还要做个切开减压的手术。

我家姊妹八个,过年时除了大哥在北京当兵不回来,加上爸妈和我爷,还有十口人。我妈能干的很,三十儿晚上每个人都能在棉袄棉裤外面罩上新褂子新裤子。姊妹几个新衣服的兜里,也会有几毛压岁钱。上面的哥哥姐姐不说,三哥、我和弟弟都是存不住气的,用大人的话说就是狗窝里搁不住剩馍,几毛钱很快就都送到了供销社,换回来一挂半挂鞭炮,解开梢头的细线,一个个拆成散炮,装一裤兜。另一个裤兜里,一定有一盒火柴。买的是买的,听到成挂的鞭炮噼噼啪啪响起来,我们还是会飞快的跑出去。

又一个农历新年来了,小城里白天不够明亮,夜晚又黑的不够纯净,今晚的梦里,我会去拾炮吗?

作者简介

云在山头,男,生于七十年代,业余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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