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陈勇）悼念堂里的芸芸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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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堂里的遐思

文/陈勇

人的一生如黎巴嫩诗人纪伯伦所言：开始于盛气凌人的物质的铁蹄之下，终结在不动声色的死神的怀抱。　　

——----题记

朋友的亲人辞世了，灵堂设在西外悼念堂。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生者陪伴逝者遗体度过最后的人间时光。

今临此地，感触颇深。

不管怎样，总有三类人让这悼念堂安静而热闹：前面是灵堂，逝者静静地躺在那里，这是在上面躺着的人。中间是法坛，掌坛师们诵经吟文，敲钟击磬，把亡人超度；法坛之后，是歌舞乐队，歌手高歌一曲，舞者手舞足蹈，打发着时间，同时也为主人家撑着门面和脸面；在后是孝家儿女，披麻戴孝，跪下站起，迎接亲朋好友；这些是中间忙着的人。最后面就是亲朋好友了，他们在棋牌室里吞云吐雾、谈笑风生、古今中外、海阔天空，这些是旁边闲着的人。

灵堂需要安静，但灵堂的安静必须要热闹与喧嚣方能衬托。灵堂的阴气森冷需要阳气鼎沸来压杀。逝者为大，“死”的庄严与肃穆需要芸芸众“生”的热闹台面方能体现。

上面睡着的人：有达官显贵、有布衣市井；有博学鸿儒、有浅陋白丁；有阳春白雪、有下里巴人；有锦衣玉食户，有绳床瓦灶家…… 鄙人赞曰：死是万物共同的归宿，死是人类享有的最公平的权利，不分阶级，不论尊卑，不按身份，不以贫富，殊途同归。

上面睡着的人：有的寿终正寝，有的死于非命；有的视死如归，有的贪生怕死；有的百年归寿，有的英年早逝；有的含笑九泉，归于极乐，死而无憾，有的壮志未酬，命丧黄泉，死不瞑目；有的取义成仁，有的作法自毙；有的倩女离魂，痴男失魄，有的红颜薄命，束发成殇……鄙人叹曰：生命短暂，人生无常。

上面睡着的人：有的善始善终，有的死无全尸；有的神归极乐天，有的死无葬生地；有的死得其所，有的死有余辜；有的虽死犹生，流芳千古，有的身名俱腐，遗臭万年……总之，如明·吕坤《大明嘉议大夫刑部左侍郎新吾吕君墓志铭》之言：“善恶在我，毁誉由人，盖棺定论，无藉于子孙之乞言耳。”

中间忙着的人：法坛，灯烛辉煌，烟雾缭绕。法师四五人，中间主持身披袈裟，忽而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忽而惊堂木拍，声如雷震；长吟短颂，楼鸣屋响；其余人敲钟击鼓，左右唱和，忽而手持如意，磕头作揖，俯首弯腰；为逝者赎罪，大家万分投入，唱得十殿阎罗潸然泪下，小鬼判官悲从心生。渡逝者到极乐，渡自己获衣禄，熬更守夜，磕头作揖，真乃鞠躬尽瘁，实为那袋中五斗而折腰是也。

中间忙着的人：舞台，灯光璀璨，流光溢彩 灿若星河；歌手舞者伴奏者，装扮齐备，各就其位，各司其职：音乐响起，歌手引吭高歌，歌声悠扬；舞者翩翩起舞，舞姿婀娜；道具服装，光彩夺目，引人入胜；歌唱者时而高吭，时而低沉，如泣如诉，声泪俱下，听者动容；唱出悲情，唱出人性，唱出感恩，也唱出人生的心酸与艰辛，实为那身上三尺裹身衣布罢了。

中间忙着的人：台前幕后，孝家儿女，逝者亲属，穿梭忙碌。端茶送水，奉瓜献耔，叩头下跪，灵前祭哭；迎来送往，毕恭毕敬；来的都是客，均要服侍好。追悼仪式，倾听悼词祭文，瞻仰遗容，想昔日，长者笑语盈盈、诲言谆谆；壮者秉烛夜谈，推心置腹；幼者天真烂漫、朝气蓬勃。如今已成死灰槁木，生离死别，从此阴阳两隔。骨肉之情、同胞之情、手足之情，情何以堪。尽管身心疲惫，面容憔悴，也得强忍悲痛，打理好后事。当然不乏有忤逆不孝、为人不忠、无长无少之辈，俱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此时须戴好悲情面具，不为别的，实为顾全那项上三寸颜面而已。

旁边闲着的人：棋牌室里，灯火灿烂，孝家亲朋好友，云集于此。说闲其实也不闲，很多也是忙里偷闲，孝家大事，不可小觑，无论多忙，必须放下;须三五结队，写个花圈，以寄哀思，送点薄利，以表慰问。毕竟和谐的世界需要安慰与问候。

说不闲还真不闲，孝家需捧场，闲坐算帮忙。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叼着香烟，吹着牛皮；修长城，数“桃片”（大贰），推筒子；楚河汉界，当局者，旁观者；坐着、站着，靠着，蹲着，仪态万千，无拘无束；说着，笑着，骂着，诉着，言论自由，畅所欲言；顷刻之间，又是一局。输了赢了，坦然面对，人生就是一局棋牌，身外之物，生死不带，有输有赢，何必计较。顷刻间谁的头上似乎又掉下一丝白发。

“巾帼”的牌局，谈资之丰富不让于须眉：柴米油盐酱醋茶，安利完美无限极，大宝力士玉兰油，丰田奥迪保时捷，麦当劳和肯德基，二奶小三肥皂剧，非诚勿扰百合网，QQ空间淘宝站，西式别墅中式楼，电梯公寓小高层，香格里拉丽江梦，天涯海角几日行……人生就如一场戏梦，有始有终，有梦有觉，扮好自我，不失本真，梦时糊涂，觉时清醒。一刹那好像谁的容颜又添上一道皱纹。

其实，活着就是幸福，有一份健康，有一份快乐，睡不足方寸，食不过杯盆，足够足够。饭前洗洗手，饭时少一口，饭后走一走，歌喉吼一吼，不嫌爱人丑，你有我有全都有。生寄死归，笑对生死。

油尽灯干，灯火阑珊。列位看官，勿躁稍安，话没说完，口水已干，请稍耐烦，再进一言：稍后送人上山，入土为安，肚子胀气，离开座毡，稍有感冒，去抱被单，高血压者，服颗药丸，瞌睡来者，扯盘蒲鼾；后事完毕，及时下山，打的回家，报个平安，洗脸洗脚，脱衣脱鞋，盅起屁股，太阳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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