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华东地区谜事记录

在上海,灯谜活动自清代咸丰年间就相当流行,到了同治、光绪年间已经非常红火。元宵节到处都有张灯悬谜,城里城外悬谜征射的地方竟有几十处之多。中元节也有悬谜,平常时日亦有灯谜雅会。1931年上海《文虎》半月刊连载的叶友琴《沪城射虎记》介绍:

自咸丰十年至同治十三年间(1860~1874年),上海泉漳会馆火神庙时有灯谜,每岁一二次。邑庙(即今老城隍庙)一轮月笺扇店每年元宵亦挂谜征射。光绪纪元(1875年),沪城豫园之玉泉轩中灯谜最盛。……光绪中叶,邑庙每逢元宵及城隍夫人诞辰,即(农历)三月廿八日,悬谜征射。……城内外他处亦有悬谜,如张(君)味莼之在陈公祠、豫园、玉泉轩茶馆、老文元笔店、东乔家浜郁宅、佛阁酒酿摊、曹家湾等处;顾霖周昆仲之在项飞云笺扇店等处;徐岫云之在徐园、点春堂等处;徐君贯云昆仲之在布业公所、朱君之在群乐会开纪念会;王君引才、王君焕功、杨君聘渔之在西乔家浜;倪载之君之在三马路某笺扇店、王君小竹之在侯家浜寓中、林步青君之在斜桥西园。又,每逢七月半在四明公所悬谜。

清末出版的《图画日报》第48号上的《上海之建筑·徐园》还特地刊出了徐园猜谜的新闻图像。叶友琴的《徐园射虎记》,则详细记录了当年徐园元宵悬谜候猜的情景:

徐棣山先生风雅士也。初筑别墅于城北唐家弄,名曰徐园(今已迁至康定路),即“双清别墅”。门前有楼十二间,又曰十二楼。园中有亭台楼阁,曲廊荷池,花草树木尤极茂盛。并畜有孔雀等禽鸟,每逢天气晴和,时开雀屏,余遇开屏时得见之。园西北另有一小园,名曰又一村,其中有竹篱茅舍,台椅俱竹制,别有风致。徐君之侄岫云君,每逢新年灯节,花朝月夕,或兰会菊会,任人往游。且于大厅之后反轩中,悬一方灯,周围粘满红字谜条征射,以助游人雅兴。灯下置一玻璃方厨,满置笔墨花笺、东洋玩具,作为射谜之赠品。(上海《文虎》半月刊1931年第3期)

山东《登州府志》[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任璿增刻本]记载:

上元……其各庙张灯,俱有乡会,好事者作灯谜于通衢,群聚观之,谓之“打独脚虎”。

清康熙年间,汉军镶红旗人刘廷玑(字玉衡,号葛庄,又号在园)在江西任按察使时,曾对京师、淮、扬一带的灯谜活动做过调查并撰文介绍,文章收入《在园杂志·灯谜》。文曰:

灯谜本游戏小道,不过适兴而成。京师、淮扬于上元灯篷用纸条预先写成,悬一纸糊长棚,上粘各种,每格必备,名曰灯社。聚观多人,名曰打灯虎。凡难猜之格,其条下亦书打得者赠某物,如笔墨、息香、白扇之类。

江苏扬州喜爱猜谜的人很多,清康熙时举人费轩作《梦香词》118首,其中第116首写扬州灯虎:

扬州好,灯虎巧三番。字字单圈无绛绡,团团一个滑头禅。广社有真传。

在扬州,除城市平民外,盐商也热心参与,并用丰厚的赠品来助兴。钱南扬《谜史》中说:

乾隆初年,淮盐发达,鹾商之乔寓淮扬者,各出其羡余之财,从事玩好,期相夸耀,穷极奢华,即其猜谜一端,可以想见。如:堂中悬奎星、土地像各一,燃烛于奎星前,旁置绢二匹,射四子两句。射者移烛于土地前,取绢而去。盖谓“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也。

江苏无锡地区偏远的鹅湖农村的灯市也出现猜灯谜盛况。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副榜贡生华守谟作了一首《鹅湖灯市词》,词中描述:

鹅湖灯市白如昼,春色晴明社公后。

市人喧逐声如雷,十字三叉竞奔走。

……

更有鸡坛文秀士,四壁藏谜看射覆。

得间偏从故籍翻,乘机却用精思斗。

宋元曲里检牌名,论孟书中寻句读。

雅人俗士互推详,得采曾教毛颖酭。

颂扬圣世制新词,乐事今朝欣邂逅。

清褚人获《坚瓠集·灯谜》记苏州地区灯谜活动云:

康熙乙亥新正,雨雪连旬,元宵后重整花灯,灯谜盈壁。采其佳句,如:“故退之”(谜底,四书句)曰“韩文公死了”(谜面);“遇丈人”曰“阿伯那里去”(吴中婿称妻父曰阿伯)。又有人名诗:“古洞雪消春水澌,满园红白斗芳姿。亚父细柳皆英俊,卫国夫人脂粉施。”隐“窦融、花荣、杨雄、南容”也。

清顾禄《清嘉录·打灯谜》详细记载了苏州及附近地区打灯谜活动的形式和描绘了猜谜的盛况:

好事者巧作隐语,拈诸灯。灯一面覆壁,三面贴题,任人商揣,谓之“打灯谜”。谜头皆经传、诗文、诸子百家、传奇小说及谚语、什物、羽鳞、虫介、花草、蔬药,随意出之。中者,以隃麋、陟厘、不律、端溪、巾扇、香囊、果品、食物为赠,谓之“谜赠”。城中有谜之处,远近辐辏,连肩挨背,夜夜汗漫,入夏乃已。家震涛《打灯谜》诗云:“一灯如豆挂门傍,草野能随艺苑忙。欲问还疑终缱绻,有何名利费思量。”

民国夏仁虎《岁华忆语》描述了清末南京灯谜活动景况:

文人学士,暇时制为谜语,新年鲜事,则张条于衢,曰“春灯候教”。万头攒动,聚影一灯,忽然有悟,高声请问,则群耳倾注,或拍手狂噱,此游戏之近雅者。

二月五日,相传为文昌神诞。金陵文化最盛,尤重科名,文人学子,先期纠约醵金治具,届日假园林佳处同修祀事,曰文昌会。中座供文昌像,肴果纷陈,香花馥郁,群彦咸集,推已发甲科者主祭。一时衣冠蹡跻,炮竹喧阗,甚盛会也。礼毕饮胙,往往列席十余,豪则酒兵拇战,揭翠飞花;雅则分咏拈题,敲诗射覆;甚或猜春灯、斗叶子、敲诗谜。文讌之乐,无所不用其极。

载于1931年上海《文虎》半月刊的乔隐樵撰《袁江廋词摘记》中描述清代江苏淮安谜情说:

清江浦在河漕极盛时代,地为南北通衢,冠盖纵横,人文荟萃。灯虎之戏,每于春令举行,如上元、花朝、春社、上巳、送春等日,张灯寺观,光怪陆离,各体俱备。其赠品之丰,除文房四宝,或旧书,或古帖,或印泥,或图章,暨名人字画。

浙江《湖州府志》[乾隆四年(1739年)刻本]记载:

(正月)十三日,街市张灯,或为藏头诗句,任人商揣,曰“灯谜”。

成书于晚清的浙江湖州《菱湖镇志》记载:

“正月十三日上灯,丰年则有灯会,扎工精巧,四方多来观者,或为藏头诗句,任人商揣,曰灯谜。”注云:吾里灯会自同治季停止,光绪丁亥重议举行。

安徽《含山县志》[乾隆十三年(1748年)刻本]记载:

“上元”前数日……或横绷于衢而垂灯于其下,藏诗谜以试推测。

安徽《广德直隶州志》[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刻本]记载:

“上元”设灯,缀以五色张于衢,鼓吹其下,儿童射谜为嬉。

江西《瑞州府志》[同治十二年(1873年)刻本]记载:

正月“灯节”,自十一至十五日止。……市间夜出灯谜,中者酬以纸笔。

在福建,清初就有灯谜活动并出现猜谜高手。清嘉庆十四年(1809年)版《锦黄家谱二房长》记载:

钟晃乳名昉,字元明,号敏慧乾养嗣子,生康熙五十一年壬辰八月十六日丑时,卒乾隆廿三年戊寅六月初一卯时。多技艺,如猜谜、角棋诸戏技事,高人数着。

乾隆年间,厦门有灯谜活动。清薛起凤《鹭江志》记载:

上元是日,各街巷皆张灯结彩,弹丝吹竹,以庆太平。前后三五夜,演放花炮,或扮人物故事,竹马龙灯,遍处喧闹,或作灯猜,或唱词曲,无所不有。

福州亦有灯谜盛事。清施鸿保《闽杂记·灯谜》记载:

福州士人上元多设灯谜,或尽一宵之兴,或订三夕之期,斗巧争奇,颇多佳制。

清代,猜灯谜成为台湾节庆不可或缺的娱乐活动。乾隆年间,福建布政使钱琦(字相如)作《台湾竹枝词》,对台湾新春猜谜活动作了生动的描绘:

烟花火树拂墙过,映带春灯谜语多。忽听鼓声喧震地,绿旗营里唱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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