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宇 || 明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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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新宇，就读于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哲学专业。爱好读书、写作、书法、乒乓球和海贼王。座右铭：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明月心
小城，明月楼。
这座城中最高的塔楼，居于城中央。
从这里可以俯瞰全城，甚至连八大城关都能清晰地看到。
塔楼周身包裹着晶莹的琉璃瓦，每至晴朗月夜，月光笼罩下的明月楼宛如一块晶亮的玉石，散发着温润的蓝光。
此时已是黄昏。
他慢慢地坐下，面对将坠的夕阳。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皱了皱眉。
塔顶的瓦片贮存了阳光一天的温度，温暖轻柔，他轻轻地躺了下去，让全身尽可能多地贴近温暖。他全身的肌肉慢慢舒缓下来，紧绷似铁的身体与瓦片渐渐相融，长出一口气，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舒适了。鲜血自衣袖中渗出，在瓦片上染出点点暗红。
天空洁净，夕阳温润的红光点燃了空气中细小的微粒，带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永安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偏头嗅着，嘴角微微一动，这是美酒明月心的气息。
他还记得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家中珍藏多年的雕刻着牡丹的酒坛，吓得跑到城西角楼的屋檐上躲了一夜，也曾像现在这样看到过夕阳，不过当时他看的是关外群山，大漠孤烟，心中渴望的是纵马扬鞭，睥睨天下。
明月本无心，有心的不过是喝酒的人。
他想，如果有明天，他一定要去酒坊要上两壶明月心，再来上二斤卤牛肉……
他又笑了笑，与二斤牛肉搭配的怎么能是明月心？应该是烈酒烧刀子。
这种烈酒是他的大哥最爱喝的。在他们突围前最后一次聚会上，大哥就是一盘牛肉加一壶烧刀子。他还记得大哥带着仅剩的一百名弟兄冲向三万铁骑时那声决绝的怒吼：“兄弟们，帝都再会！”
他早已热泪盈眶，他又一次想起了七位兄长，又一次想起了他们最初的誓言，想起了部下将士们的英勇，一路东征西战，伐无道，诛四方残暴。也绝不会忘记数千名义士在被俘后，押至帝都问斩时那声整齐而苍凉的长啸：“天下永安！”
天穹已被落日的余晖染得血色迷乱，只有一侧圆满的浅月静静地伸展，保存着一片澄澈的晶莹，向四周晕染开来，一只大雁从两团光彩交融之处展翅飞向辽远的群山。
他的心却又忽得平静，明月已浸染在他的心中，此时城中的慌乱与喧嚣早已随着微风远去。
低头望下去，街角处阴暗的水沟旁，站着一个小女孩，满身脏兮兮的，一绺沾满泥水的头发在额前低垂，正抱着半块发灰的馒头在啃着，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眼神中闪烁着憧憬和好奇。
他真想立刻下去，下去看一看那个小女孩，摸摸她的头，给她换一套新的衣裳，然后塞给她一串鲜艳的糖葫芦。
可惜他不能，伤痕累累的身体已几乎不能动弹。
他拔下镶着金边的刀鞘，用力甩了下去，刀鞘弹到了小女孩的身边，小女孩放下馒头，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刀鞘，用脏兮兮的衣袖擦拭着上面的尘土，然后用力举起来，大眼睛闪烁着惊喜，朝着他挥动着，随即转身跑开，又消失在街角。
他抬了抬手，这可能算是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纪念吧。
说书人讲什么侠义肝胆，正气凛然，他算不上，八虎也算不上，他们只是几个心中还存着几分正直的普通人罢了，兄长一手成就了他们，可他们也只能用手中的利刃来表达对他的感谢，和对无道的讨伐。
他那件青色的长袍早已被鲜红点染，陪伴在他身边的还只剩下那把长刀，这是身为武将世家的传承，晶莹的刀柄与闪耀的刀身被血色浸染，却增添了万分灵动，想当年祖辈手持此刀纵马奔驰时也是如此光彩吧，而那份无畏与不屈也被深深雕琢在上面了吧？
夕阳又下落了几分，圆月的光辉更加明亮。
远方八座城关忽然同时尘土大起，马蹄声震得整座城都在震动。
他闭上了眼睛，终于来了。
马蹄声越发疯狂，转眼已将明月楼团团围住，他瞟了一眼，银色的盔甲在夕阳的映射下格外耀眼。弓箭手瞬间围了数层，锋利的箭矢已对准了楼顶。
一个银盔重甲的将军出现在队伍前面，大声叫喊着什么，他也没细听。
揉了揉脖子，他提着刀缓缓地站起来，夕阳残留的光辉依旧刺眼，不过他已不惧。
见塔顶没有反应，银盔将领又喊了两遍，此时包围的军队已越来越多，楼下已乱成一团。
他眉头一皱，“聒噪！”回手将手中长袍甩下楼去，惊得楼下士兵一阵慌乱，几个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新兵吓得把拉好的箭乱射出去，撞在瓦片上叮当作响，将军几次喝令带队才稳住秩序。
他轻蔑地撇了撇嘴，环视着夜幕将至的城关，这是当年弟兄们拼尽全力守卫过的地方，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真是可悲！
塔楼下的将领早已恼羞成怒，大吼道：
“你找死！放箭！”
数百道流光带着落日的悲壮飞向楼顶。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想起了在南都街边第一次见到那只雄壮齐整队伍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是一个落魄少年，面对骏马之上的青年他攥紧拳头大声问道：“我能加入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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