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寒秋 | 我的邑岚堡(二)

《我的邑岚堡》(二)

文/独立寒秋
在富平北乡曹村,月窟山下有一古堡邑岚堡(今李家堡),居住着我的李姓宗亲。邑岚堡历史悠久,远至洪荒;李氏族人何时迁徙至此,在我仅有的生存阅历及冥冥之中的探究里无从解惑。
邑岚堡那些隐去的岁月沧桑,鲜活的人文历史,轩昂的家国情怀如同梦中的魅影,时刻萦绕在我的脑际,牵绊在我的心头。如何用深沉的文字记取它厚重的容颜,已成为我余生不可摒弃的行囊。
笔者通过走访堡子许多耄耋老人,有些寿高鲐背之年,从他们含糊不清的谈话中琢磨邑岚堡李氏族人的踪迹。
北乡曹村李,人脉源远流长。据说流曲由典李姓、蒲城苏坊李姓、鞋李村、庄里方井李姓……他们的祖上都源于曹村邑岚堡。一九七三年前清明节祭祖,各地都派后昆前来邑岚堡祭祀先祖,这种膜拜的形式亦无法考证从何年何月开始。邑岚堡旧时留有“官地”四五亩,由堡子各户轮番经种,主要用于打点每年清明节各地前来祭祖亲人的生活、香火、纸币等,冬至那天,供给堡子人饱餐一顿“糊汤”,来者有份,日子过的好的可以不来,然后“官地”所余粮食归经种户所有。
掌控清明节祭祖、冬至聚餐由专人负责,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当时尊称“事管”。说是有一年粮食歉收,种“官地”的人家为了养家糊口,还没到清明就把“官地”打的粮食吃掉了。等到清明节上坟那天,祠堂里聚集着来自各地的李氏后裔,支起的大锅冒着热气,许多人等着吃饭,还不见种“官地”的人出现。这时“事管”急了,咋一看种“官地”人家的孙子正在一旁玩,即便呼叫:喂!小子,快叫你爷来,上坟的人都到齐啦!
小子撒腿跑了回去,过了不大一会又跑了回来,“事管”急着问:你爷咋没来?
“我爷他(ya)说他(ya)没在……”小子回道。
在场的人都笑了,议论纷纷。“事管”无奈,考虑到种“官地”的人家拿不出手,于是和堡子几个有威望的老人商量,大家凑了些米面,给前来上坟的人管了顿饭。
李氏族人的祖坟位于金阜山的东麓和西坡,其实听老人说最早的祖坟应在堡子南边的上场里。上场里立有一座墓碑,墓碑后有三座大坟,据说是李氏族人迁徙至此最早的先人。有人说最早的先人兄弟三人,还有人说最早的先人兄弟两人,前面的那个大坟是两兄弟的父辈。究竟那种说法更为确切,如今难以考证。那座墓碑因在打麦场的当中,机械化后碾打麦子不方便,再加之一度村民敬祖缅念意识淡薄,将墓碑推倒深埋。若遇有识之士,待于后辈挖掘探究详细。
岁月悠悠,人心不古,记下了许多悔思离奇、荒谬绝伦的悲怆故事。金阜山西坡祖坟在文革遭遇破损,坟中石雕和墓碑推倒深埋或砸烂做了石料,仅存金阜山东麓墓碑尚且完好。有一年由典的后裔没有给堡子人招呼,认定东麓之墓曾是他们的祖先,悄悄盗墓碑准备南迁由典,被堡子人发现后于以阻止。
邑岚堡早年城墙不高,貌似村台,四面庙宇环绕,佛光普照,人勤春早,丰衣足食,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十九世纪中叶,同治年间(1862~1875)爆发了大规模回民种族屠杀汉族的叛乱。邑岚堡和陕西各地一样未能幸免,匪患无穷。先民为了保护家园,抵御外侵,开始夜以继日高筑城墙,有钱出钱,无钱出力。筑城过程十分艰辛,上土困难,先民在城墙上撑起木架,木架上安装滑车,壕沟掘土,人拉马曳,众志成城,体现了李氏族人血脉喷张的骨肉亲情和凝聚力。
青壮男人都参与筑城,也不是说全部是义务的劳动,相应也给点报酬。保护家园人人有责,有益于各家各户,因为都是自愿的,所以揽工的工头也比较苛刻,每遇风雨天,那怕是下午有风有雨,工头都会记上某月某日“风工”,某月某日“雨工”。说白了就是“风工”、“雨工”就是“没工”,这天就像风雨一样划过去了,不给报酬。监管(工程监理)更负责,监管为了把住工程质量,常给硾窝里倒水验收工程,水倒进硾窝一定时间内不渗漏说明质量过关,一定时间水渗漏了必须返工重打。听老人说谁他爷硾子底下功夫了得,前一天晚上收工倒了一硾窝水,第二天上工硾窝水还满满的,或许有点吹嘘,可见先民们做事是多么吃苦耐劳,精神令后辈敬仰。至今乡里还流传着这样一段顺口溜:石碓窝,铁碓窝,比不过城墙上的硾窝窝。这话不假,上世纪七十年代,农业社因土肥短缺,破城当肥搞小麦“冬苫”,其实是瞎折腾,理由是:土不动三年成粪……先民们流血流汗筑起的城墙,凝结着保家护院的族人情怀,在一镐一钎的飞扬中变成了残垣断壁,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悲哉痛哉!
城墙的上面有一层盖,三尺厚的灰板,即使霪雨绵绵,古老的城墙像苫上雨布一般,绝不渗水,阴森巍然屹立。
旧时邑岚堡古街三巷,南巷、中巷、北巷均为东西走向,东巷西巷南北贯通,城墙根有环城路古时叫“径套”,如有紧急情况一人快马十分钟可告知全堡,平时用作巡逻打更宵夜安民。城楼座北面南,城门时有人把守,加厚的门板铁包钉铆,每到傍晚村民田园归来之后,夜间用粗壮的铁环链条加锁,仅留门缝单人侧身进入,方便夜行者。子时过后,任何人不得出入,已成村矩堡规,这时大门紧扣,老碗口粗的腰杠横拦当中;二楼土台拾阶而上,方砖铺地,四壁环抱,可容纳二十多号人,东西有瞭望窗口,留有无数高低不一的枪眼,抵御外侵;三楼由木梯攀登,极目远望,天大地广,别具一番风景。巍峨高耸的城楼上镶嵌着醒目的三个大字:邑岚堡,城楼两旁上联书有:耕耘影接黄金阜,下联写到:声联弦诵録弭泉。人文风情,气势轩昂。
邑岚堡的地下,道口密布,户户相连,四通八达,陷阱百奇,地道可达城墙各方位炮台。地道常和吃水井连在一起,过井洞口铺有木板,如有敌情,等家人藏于安全之地,便将木板抽去,不熟悉地道路线的外来强人就会葬身水井。先民深思远虑,藏身匿迹,一躲匪患。一旦城池被破,家园不保,听老人们说地道可通村外荒野,弃城逃生………
后辈们打红苕窖,多户打到地道里,走上一截,不敢深入。地道残留陶瓷瓦罐,古钱硬币,追思念想,内心作梗,先民生之不易。
今人思古,想起我那粗缯布裹的祖先,他们都去了哪里?古堡无语,岁月留痕,千百年的故事仿佛如昨。月窟为仙,金阜作证,记取音容情切切,波涛东逝何其还?悠悠思念,难难难!

作者简介

李谦增,笔名独立寒秋,陕西富平人,农民励志诗人,渭南市作协会员,富平作协理事,富平县诗词楹联学会理事。左手耕田,望山吟唱新篇;右手执笔,心怀文学梦想。散文、诗歌、小说均有涉猎,文章质朴厚重而不失艺术感,乡土诗歌、“石老”系列小说等深受读者欢迎。作品散见《陕西农村报》《文化艺术报》《富平诗联》《富平文学》《石川河》《沙苑》等刊物,入选《新歌荟萃》《唯美文精选》《兰亭诗语》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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