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第七十章 找到小小鸟
（朗读者：自洽）
顾维之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推论，这怎么可能？有什么意义？即使幽魂复兴忠魂社，难道还会模仿着以前的复兴再来一次？现在已经是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跟二百多年前的事情做类比呢。
出于对历史的偏好，顾维之努力回忆着忠义全书靖边起义的部分。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顾维之于放弃了努力，他想起了一个人，朱一谦。靖边历史上这么大一件事。朱一谦一定了解，最起码他会知道线索。
上次武圣庙被拆，关岳神像被砸，朱一谦愤然退出专家组。顾维之还真挺想念这位道兄的。不知道他那口气咽没咽下去。顾维之抬头看看外面天光渐黑，自己肚子也饿了，就起身去找朱一谦。
朱一谦怎么也没想到顾维之突然来访，喜得他拉住顾维之的手一个劲儿的摇。顾维之说：“老朱，走吧，咱们喝两杯去。我还饿着呢。”
朱一谦听说去喝酒，立即扯过件小褂往身上一披跟着顾维之进了一家小饭馆。喝起酒来，朱一谦就没给顾维之说话的机会，他干瘦干瘦的小脸被酒精变成紫红。他义愤地说他正在写材料，搜集证据。他要告自己的单位，靖边市文物局和省文物局。告他们不履行保护文物的职责，致使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全部被毁。他说市文物局的领导已经找他谈过几次话，他们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施工单位身上。
“他们总是这样，一直这样，有功就向上冲，拼死也要抢到自己名下。有过就往外推。拿你们那个死老总当替罪羊。这次，他们休想，他们别想又把罪名洗得干净。武圣庙没了，我就是拼上老命也要打掉他几顶乌纱帽。”
顾维之非常感慨。像朱一谦这样的人社会上越来越少了。他们代表着一种任何时代不可缺少的刚正不阿和嫉恶如仇。顾维之费了好长时间，才让朱一谦的火气渲泻干净。
顾维之找了个借口问：“老朱，清雍正二年，咱们靖边的反清大起义的资料您有没有？我搞的那个中国秘密社会研究里面需要这块内容。”
朱一谦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义愤中抽身出来，所以他随口说了一句：“我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我现在一心一意搞那个报告。”
顾维之叹了口气就又问：“老朱，你知不知道这段历史？哪里还有记载呀？”
朱一谦此时才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冒失了，就略带歉意地说：“靖边府志里面肯定有，但记录都是官方史志。立场观点不一样，材料也不是很完整。咱们七十年代搞过评法批儒，写靖边起义内容的时候，跟缅甸政府那边翻译过些他们的记载。这部分翻译的内容应该在市档案局。”
顾维之不解地问：“你是说缅甸政府有靖边起义的记载？他们怎么会记载那次起义呢？”
朱一谦说：“中缅接壤，很多历史事件都相互关联。你知道南明最后一位皇帝永历帝吧。他不就是被吴三桂追到缅甸，又从缅甸被弄回到昆明绞死的吗？靖边起义完，义军被清军打败，最后他们都退进了缅甸。”
顾维之听了不住地点头。朱一谦举着酒杯说：“你的事情我答应了，等我的报告弄完，就全身心地帮你把这段历史搞清楚。”
顾维之说：“谢谢，不用了。”
朱一谦听了，以为顾维之在生他的气，一下就站起来，拍着胸脯说：“我们都是君子人，信义为先。你既然需要，我答应你把这些文献摆在你跟前。明天天黑前办到，怎么样？你说行不行。不行的话，咱现在就走，我带你……”
顾维之见他已有七八分醉意，连忙拉他坐下说：“行，行，行，就明天天黑前。”
这时，顾维之的手机响了。顾维之一看是一条彩信。对方传过来一张照片，一张开着的窗子外面是沙滩和大海。顾维之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连忙结账匆匆告别了朱一谦。他跑到一处公用电话拨打了那个约定的号码。对方说：“小小鸟的身份已经确认，你记录一下。曾静，女，35岁，靖边市供电公司信息中心程序员。未婚。住址，靖边市人民广场北路四季春色小区8栋3单元832号，电话……”
顾维之手忙脚乱地把这些内容草草记下。他心里怦怦乱跳地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深夜11点了。顾维之想了又想，还是不甘心地打车赶到了曾静家的楼下。整栋楼里，只有顶楼的房间亮着灯，顾维之叹了口气无奈地回了宾馆。
早晨9点钟，在供电局的一个小会议室里。曾静不安地站在了顾维之跟前。顾维之用了刘畅给他办的一张公安部的证件找到供电局的。顾维之从没打算用过这张证件，但要想跟曾静谈话又不被打扰，这恐怕就是唯一选择了。
曾静很白很清秀，人也偏瘦，非常文静。她显然是听说了顾维之的身份，所以有些紧张。
顾维之单刀直入地问：“你认识古典吗？”
曾静听了颇感意外地点点头说：“他走了两年了。”
顾维之注意到她没有用“死”这个难听的字眼。就问：“你去过他的墓地。”
曾静惊讶地望着顾维之又点点头。
顾维之继续说：“还给他献了一束白色的鸢尾花对吗？”
顾维之之所以这样故弄玄虚，是他昨夜精心设计的询问方案。他不了解眼前这个女人。同样这个女人也不了解他。要想让自己占据主动，就必须要她处于被动和惶恐之中。
曾静还是默默地点点头。
顾维之问：“你为什么去看他？”
曾静显然是个老实本份的人，其实她完全可以拒绝回答顾维之的这类问题。但曾静回答了，而且大出顾维之的意外。
“他在这个世界上很孤独，只有我一个朋友。他对我很好，年年生日的时候送花给我。即使是他走了，也没有忘记。”
顾维之紧张地问：“什么意思？难道这两年他也给你送花了？”
曾静竟然又点了点头。顾维之不禁打了个冷战，甚至他觉得曾静身上隐约有那么一点点鬼气。顾维之不解地问：“你是说，你这两年都收到过一个亡灵给你送的鲜花？”
曾静依然又点了点头。
顾维之大惑不解地问：“这就叫人无法理解了。你们生死隔界，又怎么能够送花给你呢？”
曾静喃喃地说：“这就是古典。他说过，以前不可能。但现在就可以办到。他走前编写了一个程序，这个程序管理着一个账户，里面有一大笔钱。程序每到我生日的那天，就会自动划出一笔款，给一家鲜花店。鲜花店收到钱后，就会把写着他的祝愿的鲜花送到我手里。”
顾维之听了有种被涮了一把的感觉，觉得自己刚才好蠢。他叹了口气继续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曾静说：“在一个专业论坛里。”
顾维之问：“认识多久了？”
曾静说：“04年吧，大概是。”
顾维之问：“怎么还大概是？你们不是朋友吗？”
曾静说：“我们认识得很早，但交往是在06年的除夕之夜才真正开始的。”
顾维之说：“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曾静说：“印象太深了。那天晚上我在单位值班，闲得无聊就想，大概这个时候没有人还在那种专业论坛上了。我就好奇地进去了。一看，他在里面。”
顾维之见曾静又不说话了，就鼓励地问：“后来呢？”
曾静说：“他很那个，所以我对他一直没有好感。”
顾维之问：“'那个’是什么意思？”
曾静抬起头来用手比划着说：“就是挺不懂事，挺没礼貌，挺自我的。他在论坛里从来不理别人。看到别人提出的问题简单，他就会讥讽嘲笑人家。谁敢稍有不满，他就把人家踢出去，或者干脆封人家IP。网管也制不住他。他已经搞瘫不知道多少专业论坛了。这个论坛大家都默认他的霸王地位，所以才一直存在着。”
顾维之接着问她：“除夕夜这一晚，你们素有好感啦？”
曾静摇摇头说：“没有啦，我很惊讶地问他'过节的时候你还坚守岗位呀。’他说：'你不是也来了吗？’我说：'我是在值班，没事做’。他说：'他在家里也没事做。’然后我们两个就这么挂着。我看春晚。他一直在线，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等我觉得春晚的节目没有意思，就在论坛上跟他说：'春晚真没意思。’他回答：'这世界就没意思。’我问：'你为什么这么说？’他说：'这是我的真实感觉。’我说：'你一定经历过很多磨难。’他说：'恰恰相反，我什么也没经历过。’”
顾维之几乎不相信，一个人能够把两年半前的对话记得如此清楚，他甚至怀疑曾静所说内容的真实性。顾维之问：“你们交往了半年，你觉得你了解他吗？”
曾静点点头说：“这个世界上了解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爷爷，一个是我。他爷爷三年多前就去世了。”
顾维之点点头说：“你的意思是，眼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解他？”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