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勇/绿地上的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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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蒲草的那一刻,我有些惊讶。虽然那几棵蒲草如沙漠中罕见的绿色,但它的确存在着,且生机勃勃。我紧走几步,这才发现稀稀的几棵蒲草生长在绿地上的一个小水洼里。于是,印象中的蒲草,铺天盖地。
那年,我一边委屈地抹着眼泪,一边扯响手中的羊鞭。那年的我,从来没有想到,一河堤的蒲草,会成为我今天乡愁的一个部分。
这几棵蒲草就生长在高铁站与长途汽车站中间的绿地上,不难看出,这片绿地已经很久没有人进行规范的打理,草坪上的垃圾已经污染到了蒲草的小水洼。
我赶着羊群,手中的鞭响越来越空旷,如闪电身后的雷鸣。我是想把心中的委屈,通过鞭梢儿远远地扔出去。
绿地旁边的工地已经开工,脚手架的腿和胳膊树林般铺展开来,塔吊如长臂猿伸出的手,捧着成吨重的钢筋,从蒲草头顶滑过。我看到已经有一节儿直径约有一公分的钢筋深深地杵进小水洼,发黄的纤弱的那棵小蒲草,是否受到了来自空中的突然惊吓而得了神经官能症!
羊群散落在蒲草茂盛的河堤上,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馈赠的美食。我已经忘记父亲的那只有力的右脚,我身上的疼痛感伴随着放羊的小伙伴的欢笑声而烟消云散。我先于小伙伴在蒲草间寻找到了一窝野鸭蛋,如果不是野鸭的惊叫声,小伙伴是不会发现我已获得了战果,按照事先约定,我很舍不得地分给小伙伴几枚野鸭蛋。
这里没有野鸭蛋,羊群和羊鞭只是一种传说甚至是一种诙谐的调侃。赶路的人群冷漠地从蒲草的身边走过,有的是刚从高铁车上下来,有的是刚从长途汽车上下来,有一部分人是为了生计而忙碌着,有一部分人却是为了赶生意签订单。这些急匆匆赶路的人,随便把手中的塑料袋、易拉罐、矿泉水瓶丢到绿地上、丢进小水洼,他们根本就没有看见那几棵生存环境严重告急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蒲草,这些忙碌的人在和家人团聚的时候,蒲草正在虫鸣声中修复受伤的叶片。我看到有一片正在枯黄的蒲叶,那枯黄由叶尖发端,沉重地向下使加压力,枯黄与碧绿的过渡中,我似乎听见你死我活的厮杀声,那动人心魄的画面,不亚于刘邦和项羽的“鸿门宴”。
蒲草蔓过小河延伸进了稻田,村民今天把小蒲草拔掉,明天依然有小蒲草生长出来,虽然那嫩嫩的蒲白搭上蒜蓉拌出来的下酒菜丰盛了农家的午餐,打着饱咯的村民在看到稻田被蒲草入侵时总会粗口大骂,虽然这叫骂声登不得大雅之堂也就那么几个薅草的人才能听得见。
从小水洼以远逐渐稀少而又瘦小的蒲草来看,这几棵蒲草并非人工种植。我联想起十几年前的这块土地,那时的村庄正火热着乡村游,十里蒲草伴着十里荷塘随风飘荡,乡音乡情,乡俗乡风,使人忘情,周身的骨骼与神经,溶进这绿色生命的洪流中……
我一边赶着羊群回家,一边用袖子攋着嘴角留下的蒲黄红,肩上搭着前面露着脚指头、后面露着脚后跟儿水湿的粘有蒲草香味的黑布鞋……
这一定是几棵野生的蒲草。
蒲草在小水洼中奉献着原生态、挑战着雾霾天。
我不用猜想就能够得出这几棵蒲草命运的答案,工地一旦施工完毕,这片绿地就会被绿化师重新打理,蒲草的生命将会在那一天戛然而止。我相信蒲草不会屈服,虽然绿地的水源很难满足蒲草生命所需要的养分,但它一定还会在新铺设的绿地下面柔软的爬出来,争取拥抱灿烂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
家乡的水田也在逐年减少,蒲草已经无力侵犯稻田。
一列高铁车呼啸着狂风般向远方驶去,在远方的那里,会有蒲草吗?!
孙勇,郑州人。河南省散文学会副秘书长,散文随笔作品发《光明日报》《散文选刊》《河南日报》等报刊。出版散文随笔集《别挡住我的阳光》《雨打周庄》、长篇小说《罪与罚》、歌诗集《盼望落雨》等。《别挡住我的阳光》获得郑州市第十二届五个一工程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