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宁的耳朵[书香闻过录]

卡列宁的耳朵[书香闻过录]

美国人彼得·门德尔桑德是世界最顶尖的书籍装帧设计师，操刀设计了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斯蒂格·拉森的《龙文身的女孩》、卡夫卡的《变形记》，以及卡尔维诺等作品系列的著名封面，被《华尔街日报》形容是“当代小说封面中最有辨识度与代表性的设计。”最近，他阐述视觉阅读经验的图文书《当我们阅读时，我们看到了什么》，被引进翻译成中文出版，书中结合文学理论、心理学和视觉艺术，对文学名著中的一些隐晦不明的现象作了别开生面的探索，颇有新意。

例如安娜·卡列尼娜到底长什么样？我们能否完全根据小说的细节描述，完完全全地描绘出这些人物？门德尔桑德提醒：

“大多数作家会（有意无意地）偏重描摹他们虚构人物的行为而非体貌。即使这位作家擅长描写外貌，我们面对的仍将是一堆支离破碎的零散细节所糅合成的杂烩（作者无法告诉我们一切）。”

“ 文学作品中人物的外貌是模糊不清的——他们只有少量的特征，而这些特征几乎都不重要——抑或这些特征只有在帮助完善一个角色的意义时才变得重要。对一个角色的描述是范围性的，角色特征能帮我们勾勒范围的界线——但这些特征无法让我们真正地描绘一个人。

恰恰是那些文本没有阐明的东西，吸引了我们的想象力。 ”

“ 人物是密码，留白让故事更加充实。”

“人物的举止行为，他们与描画出的虚构世界中的人和物产生的关联，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尽管我们以为人物是可见的形象，其实他们更像是一套决定了某种结果的规则。一个角色的外貌属性也许是装饰性的，但那些特点也使它们更富有意义。 ”

更简单的例证是小说中，关于安娜·卡列尼娜丈夫、戴了绿帽子的卡列宁的耳朵描写。小说是这样描述的：

到了彼得堡，火车一停，她刚下车，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丈夫。“噢，老天！他的耳朵怎么长成这样？”她一边想，一边看着他冷峻呆板的身影，尤其是那对耳朵，在她看来似乎是支着他那顶圆毡帽的帽檐……

列夫·托尔斯泰在小说中并没有具体的描写，我们不知道卡列夫的耳朵到底长成什么样，甚至不知道他的耳朵是大是小。但是， 安娜·卡列尼娜对丈夫的不满明白无误，简直可以说，“妻子对他的不满有多大，卡列宁的耳朵就有多大。如此看来，耳朵无关卡列宁的长相，却与安娜的感情有很大关系。”彼得·门德尔桑德的解读深获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