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花贼

老王是退休教师，他的一大爱好就是养花。老王养花从不买花买盆，也就是从没为此花过一分钱。家里的花和盆，有历年教师节学生送的，有亲朋给的，有从单位花盆里分植的。还有的花卉，是从路边或垃圾桶旁捡的，就和捡流浪猫狗一样。

老王家里现有香雪兰、金心吊兰、蟹爪兰、君子兰、绿萝、虎刺梅、燕子掌、鹅掌柴、仙人球、仙人指、虹之玉等。老王想再加一种，凑成十二，正好是他喜欢的吉祥数字。老王觉得养花养草，就是给自己找点营生，看幼苗成长、赏花红叶绿，自有一种创造的愉悦。

那天上午，老王和妻子坐出租车去友谊医院探望病号，路过胜利路西时，发现路边新摆放了各色天竺葵，煞是漂亮，尤其是大红色，真是纯正火爆，招人喜爱。老王当即打定主意，改日来掐一个小枝杈，插入家中的花盆里，这就把美带回家了。

第二天傍晚，老王便独自乘坐23路公交车，到太原街下车，然后就向地处高尔基路南侧的胜利路走去。一到胜利路，马上就看到那一排火红的天竺葵，那一片美，比在车里观赏更招人喜爱。老王选择傍晚来，主要是考虑此时人少，否则人多，一旦被看见，有点儿不太好。老王突然想起孔乙己的窃书不算偷之说，心里笑道，窃花也不算偷吧！

老王手提一个浅蓝色的购物袋，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便俯身弯腰，蹲在一片黑棕色的塑料花盆前，想选择一棵合适的天竺葵枝杈掰下来，放入购物袋即可。就在他刚一伸手之际，却突然听到一声断喝，干什么的！这冷不丁的，吓得老王一机灵，忙抬头，却见从路北的大楼里，走过来一个人，戴着红袖箍，应该是门卫。

老王一看，来人面熟，再仔细一看，这不是小区以前常见面的人嘛，好像姓赵，虽未说过话，但也算是熟人，他竟然退休在这里做门卫。老王忙满脸堆笑地说，是我。没想到老赵却一脸严肃地说，是你？你谁啊，干吗呢？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老王心想，看来人家并不认识我。其实老赵早就知道老王，但他就是不愿意搭理他，不就是一个破知识分子嘛，多念了几年破书，就了不起了？凭什么干轻快干净的活儿，工资却比我们高好几倍！还整天讲一口酸不拉几的普通话，老赵最讨厌讲普通话的人了，他感觉讲普通话的人，都是娘娘腔，装腔作势假正经，有点儿欠抽的感觉。

老王笑着说，没干吗，就是想掐个花枝，回家插到花盆里养着。老赵却严肃地说，你知不知道这花儿是谁的？老王说，不知道啊！老赵说，不知道你就偷啊！老王不愿意了说，谁偷了呀！老赵说，你养得起花，买不起花吗，这不是偷是什么？老王说，这算啥事儿？老王尽量把事儿说得风轻云淡。老赵说，还算啥事儿，偷花不是事儿吗？

老王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老赵说，我怎么了，我就问你这花是谁的？老王说，当然是公家的。老赵说，公家就是国家的，你这就是在盗窃国家财物。老王讥笑着说，你真能扯，掐一枝花而已。老赵说，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是国家的。国家的东西，能随便动吗？不管偷金偷针，性质都一样。公园里的花是给大家看的！老王一听，这话是小时候语文课本里的：弟弟要摘花，姐姐对他说，不要摘不要摘，公园里的花是给大家看的！

老王不高兴地说，我又没把整盆的花拿走，只是想掐一个枝杈回家插盆里养着，对城市绿化美化，又没什么影响。老赵说，怎么没影响，人人都像你这样来掐花，这花早就被掐光了，还能美化吗？你这就是挖国家墙脚！老王突然想起自己上小学一年级时，有一次课间自由活动，他和一个女生一起，手把一棵胳膊粗的杨树干，绕树转圈跑，被班主任看见，好一顿批评，原因就是不爱护公物。此刻的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

老王说，你言重了，什么挖墙脚，这算什么，鸡毛蒜皮而已。老赵说，鸡毛蒜皮？你就是这么当老师教学生的？还人类灵魂工程师呢！老王一听，这老赵不仅认识，对自己还很了解，他可真能装灯！不过想一下，他说的话也没错，自己当初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当老师后教给学生的，也是这样的道理。但老王还是很生气，和他一时又纠缠不清，便高声问道，你想怎么着吧！老赵也不示弱，你想怎么着吧！

这时，走过来一个警察问道，吵什么呢！老赵说，抓到一个采花贼！老王高声道，你才是采花贼！老赵说，哦，是窃花贼！老王反驳道，谁是窃花贼啊！

警察疑惑道，究竟咋回事？

2020.6.8 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