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俗探讨】“家无三声不算家”,指哪三种声音呢?

“家无三声不算家”,指哪三种声音呢?

关山听风

过去,农村家庭孩子多,家里的吵闹声多,哭闹声也就多。一些年轻父母听到孩子们的吵闹声和哭闹声,心里特别烦,操起棍棒就要打孩子。家里老人就会出面制止,并训斥年轻父母说:“家无三声,算什么家?”

这种说法,来源于农村人常说的俗语“家无三声不算家”。那么,所谓的“三声”又是哪三种声音呢?

在农村,凡是带有数字的俗语,比如“家有三样,不富也旺” 、“家有三样,一生白忙”、“人穷少说三话,没钱少管三事”、“五不笑”等等。俗语中所含的“一二三四五六等”,没有明说,留给人们想象的空间非常大,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很难让人形成共识。因此,凡是带数字的俗语,大多没有统一的说法,也就不会有标准的答案。过去,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闲聊时,往往因为这些数字,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下次闲聊时,还得继续争议下去。这些俗语也就是因有一代又一代农村人争论,才传承下来的。

农村这些传统俗语,既给村民增添了生活的乐趣,也说明了 诸多的传统俗语,之所以能够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是因为大多数俗语有其独特的语言魅力和文化内涵。

记得郭洪钧在其作品《唠叨声中也有爱》一文中,对“家无三声不算家”中的“三声”是这样描写的:

“俗话说:家无三声不算家。何谓三声?曰:孩子的哭闹声,老婆的唠叨声和锅碗瓢勺的撞击声。”

这种说法当然不会错,农村很多人就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这可不是唯一的答案。

过去,农村一个家庭像不像一个家,衡量的标准很多,主要是看你站在什么样的角度来理解。如果是站在人气方面来理解,一个家庭的“孩子的哭闹声,老婆的唠叨声和锅碗瓢勺的撞击声”是必不可少的,是构成中国式传统家庭的基本要素。但是,如果是站在农村人勤俭持家的角度来看,很多人就不认可这种说法了。

农村的勤劳之家,少不了要种庄稼,喂养六畜,有六畜就有六畜叫唤的声音。清晨破晓,有公鸡的报晓声,白天有母鸡下蛋后自鸣得意的叫声;平时免不了犬吠声,还有牛羊的叫声,猪圈里的猪向主人发出催食的声音。一般来说,农村人喜欢在牛、驴、马的脖子上挂铃叮,牛马驴不管是在圈里,还是在野外,只要它们动弹,就会发出清脆的铃声。

至于人发出的声音,不仅仅只是孩子的哭闹声,还有父母、老婆发出的唠叨声,以及一日三餐锅碗瓢勺的撞击声。早晨,父母会扯着嗓子叫唤孩子起床声,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一遍又一遍地叫唤;吃饭时,大人们站在大门口,叫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响亮而悠长,在田野上空久久回荡。直到有孩子们的回应声,才作罢。

有时候,家庭主妇到菜园摘菜,发现自家的菜让人给偷摘了,于是,扯着嗓门高声叫骂。另一家的家庭主妇认为听出了她在指桑骂槐,应声而出,一场对骂也就拉开了帷幕。于是,有人出来看热闹,或者相劝,人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多。

有时候,邻里家的妇女吵嘴,两个妇女嘴里骂着,手板拍起来,一只脚不断地在地上踩踏,嘴、手、脚都显得非常有节奏,配合得非常默契。更有甚者,邻里之间的妇女吵嘴时,每人一只拿着一把菜刀,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砧板,骂一声,将菜刀在砧板上砍一下,也非常有节奏感,好像是打快板一样。不过不用担心,她们从来不用刀子伤人,只是一种吵嘴的方式而已。

这些吵嘴的场面,已经成了农村的往事,很难再现。现在的农村,大多只有一些老人在蜗居家,村庄已变得无声无息。

我们村里的老人们,与很多村里一样,有一个口头约定。每天中午时,大家都要来到鼓楼下,相互打个照面。如果哪家的老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出来,其他的老人就得到他们家里去,叫唤几声,有人答应,就可放心了。如果没有人答应,就得进门看看,看是否病在家,或者说已经离开人世,无人知晓。

这是老人们的无奈之举。去年,我们邻村一位子女全部在外打工,只有留他一个在家的老人,前一天中午的时候,还与村里的老人们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次日中午,老人们看到他迟迟没有露面,就上他家里去,结果看到他俯卧在房屋前的晒谷坪里,人已经僵硬了,估计是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农村老人大多用老年机,声音好像开的是免提,每次跟外面的儿女通话时,就像挂了一个大高音喇叭,喇叭的声音洪亮,老人的声音更洪亮,很远都能听到。他们通话的内容是什么,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邻居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也不在乎这些。只有这个时候,老人的家里才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最有“人气”的时候。

去年春天疫情比较严重的时候,我侄子一家,从大城市回到农村过年。回到家里就出不了门了,一家人在农村的家里蜗居了几个月。这次回家,给他们印象最深的是,每天早晨七点左右,他们的奶奶,我八十多岁的老母亲,站在楼下,准时挨个地把他们一一叫起床。

因为这事,我侄儿媳妇习惯了城市小家庭生活,自由自在,没有人打搅。现在有人管起来了,她非常不习惯了,满肚子委屈,对爱管闲事的老人特别烦,背地方没少说老人家的坏话。但是,心里有火也不敢当面对老人发泄,还得陪着笑脸,装成一个很乖的孙媳妇。

后来,疫情好转了,他们踏上了回归大城市的路。走的时候,就像鸟儿飞出笼子,鱼儿潜入大江。侄儿媳妇在回城市的路上,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我们村庄的一张全景图片,还有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图片,写了留言:“终于可以回去了,回归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们回到城市一个月左右,我又看到侄儿媳妇发了一条朋友圈,依然是我们村庄的那张全景图片,同时还配了他们农村家里的小楼房图片,下面的留言写道:“想家里的奶奶了。每天早晨有奶奶叫我们起床,当时很烦,现在才感觉那是家的幸福,有奶奶的叫唤声多好,有家多好!”

看来,侄儿媳妇到城市的一个月里,适应了农村家里生活,突然回来城市,没有了奶奶的叫唤声,也就没有了家的烟火气息,一时不太习惯了。但是,他们的家在城市,他们的事业也在城市,农村的家只是逢年过节时的一种牵挂,或者说,是对“根”的一种牵挂,不可能是他们久居之地,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回归之地。他们就是出笼的鸟,回归大江的鱼。

现在我感觉到,郭洪钧写的《唠叨声中也有爱》一文,对“家无三声不算家”之中的“三声”的描述,他的说法是对的。如今的农村,很少有人对“三声”的具体意思再有争论。农村人们日常生活之中,发出的各种声音已经很少了,各种争论自然也就很少了。

我倒是觉得,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孩子的哭闹声,老婆的唠叨声和锅碗瓢勺的撞击声”,更适合城市的家庭,离偏远而寂静的农村家庭越来越遥远。

农村的一切正在消失,剩下的只是如风声、鸟声、流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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