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林:读王朝闻《我爱八大》(3)
读王朝闻《我爱八大》(3)
——《笔墨清脱》篇
刘晓林
称林风眠先生为世界性的大艺术家毫不为过。就20世纪中国画坛综合来看,林风眠先生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对艺术本质上的认识上,放眼国中少有及者。他说过:人类为求知识的满足,所以有哲学之类的科目,为求意志的满足,所以有政治之类的方法;为求感情的充实,故于文哲政法之外,又有艺术。艺术,一方面创造者得以自满其情感之欲,一方面以其作品为一切人类社会的一切事情之助!艺术是感情的产物,有艺术而后感情得以安慰。”“艺术原本是人类思想情感的造型化,换句话,艺术是需要借外物之形,以寄存自我的,或说时代的思想与感情的,古人所谓心声心影即是。……艺术假使不借这些形体以为寄存思感之具,则人类的思维将不能借造型艺术以表现,或说所谓造型艺术将不成为造型艺术!”的确,为了区分故,为了实际故,艺术应分东西。艺术的地域性(东方艺术与西方艺术)是不需论证的存在,环境决定了人,人决定了艺术。就本质意义上讲,我认为艺术分为“艺术的艺术”和”人生的艺术”更符合人性的情感和思维。而这两种艺术的颠峰都可以直接就响在人们的精神深处。王朝闻先生闻有人将林风眠先生的艺术与“现代派美术”而恐避之不急是没有必要的!表象怎能替代内在?
中国位于世界之中,中国的优秀艺术自然具备了世界性。可能许许多多的研究者将世界性等同于特定的世界潮流,这应归于人类自身认识出现了问题。任何事物具备自己的特色、风貌、内涵是最其重要、必需的,当然并非意味着否定其他一切、拒绝吸收其他一切!”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其在任何时候不会失去意义。这是客观规律导致,绝不是人们主观一相情愿的认可。令人费解的是某些研究者不知出于何种思考竟然提出了“只有世界的才是民族的”惊天之语。因此我对王朝闻先生所提“正因为作品有不可重复的独特的民族性,才有立足于世界艺坛的独立性,倘若丢掉立足点而随人俯仰,别人看不起你,连所谓平起平坐的地位也轮不到你。”完全赞同。
人们之间的相互影响是客观存在,不容回避的。而某些行业的某些重要人物对其他人的影响更是巨大的,产生这种现象的根源是什么?也许人们认为理应如此,天经地义。我觉得某些伟大的艺术之所以会影响众多的人不完全在于作者的名声之大,更大的原因是他们笔下的艺术在内涵上最大限度地将人类共有情感挖掘并传达出来;在表现上则最大限度地将人类的主观与自然界的客观趋近。因此,在他们和它们的背后便出现了无数的信徒——这是根本的根本。而非因为它是出自齐白石、凡高还是林风眠、黄宾虹。林风眠也罢,八大山人也罢,他们一定向他人学习过。若没有学过时出现“暗与古人合”也有可能——学习他人后的落脚点当在听从自己心性、心灵的呼唤。大艺术家最后都是做的自己!马蒂斯、林风眠、倪云林、王蒙、八大山人等无不如此,他们都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DNA”。
在艺术上、在其他上能创新很好,值得提倡。如果不能创新,但能够继承好也不错。无数的人在叫嚣着创新,其又不明白创新的真谛。于是无数的人在迷惑、在碰撞、在不仅不能创新而且连继承好都做不到了!创新是艺术工作者们(绝大多数人)的期望,同时它对你我来说也是慎言、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量变到质变是不可更改的定律,艺术的创新如不基于继承之上将是海市蜃楼般的天真之想。创新与继承并非对每个人都适用,创新与继承本身没有高低之分。正如《一代认宗师:叶问》中所讲:不是南拳打败北拳,也不是北拳败给了南拳。根本上,胜败只与拳术的使用者有关!
附:
王朝闻:《我爱八大》之“笔墨清脱”
轻视中国艺术的偏见随处都能碰见:1985年我在刊物《美术》上发表的那片《林风眠》,基本内容是说,不能否认西方艺术对他有积极影响,但他终究是一位东方艺术家。他的那些作品的意味,显得更接近长于景与情相统一的中国诗篇。但刊物编者的话却说:“王朝闻先生的《林风眠》一文,是对一个中国现代美术开创者的足迹的缅怀。”倘若读者把“现代美术”这一术语理解为“现代派美术”,岂不以为我的议论也是在追随“黄鹤游四海”,即和某些唯新论是同一个调调儿?
这里的所谓唯新论,是指评价中国绘画的一种原则。有的论者为了在国际上获得与西方现代派“平起平坐”的机会,认为:“中国的”(民族性)不如“现代的”(世界性)重要;宁要绘画的世界性也不要中国的民族性。我的看法相反:正因为作品有不可重复的独特的民族性,才有立足于世界艺坛的独立性,倘若丢掉立足点而随人俯仰,别人看不起你,连所谓平起平坐的地位也轮不到你。
在巴黎,从马蒂斯所画的玻璃缸和其中那红色的鱼,使我联想起林风眠的早期绘画。不容讳言,林先生确曾接受过西方现代派马蒂斯等画风的影响,例如强调造型结构的弧线和鲜艳色彩的形式美的影响。但是,也像八大山人的绘画受过中国前辈画家的影响,却仍然有他自己独特风格那样,林风眠的绘画仍有中国绘画的诗意和造型特征。硬把林的艺术附庸在西方现代派的麾下,这增添不了他的光彩。这样貌似在抬高他,其实贬低了他的艺术价值。李苦禅为《八大山人画集》所写的序言指出:“八大山人的笔墨清脱,他把倪云林的简约疏宕、王蒙的清润华滋推向更纯净、更酣畅的高度。那是一种含蓄蕴藉、丰富多彩、淋漓痛快的艺术语言。”单看这几句论述也可说明,在李先生心目中的八大山人的画风,是既有前人影响,又有超越前人成就的特征。这好比李苦禅、齐白石和潘天寿的绘画,虽都分明受过八大山人花鸟画的影响,却并不因此丧失他们自己的艺术个性那样。
就继承与创新的关系来说,创新是矛盾的主导方面,但创新不能不基于继承。为人一向痛快的当代画家李苦禅,对八大山人艺术所作评价是公正的,不是什么保守主义的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