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
我小的时候,我们那儿的姑娘只要不上学,就外出。或学手艺,或打工。这样,有学裁缝的,有学厨师的,有去食堂端盘子的,也有到加油站给人加油的。她们一直做到十八九,就有媒人频频的往姑娘家里跑,隔三岔五的介绍对象,很快姑娘就出嫁了,生活也算是真正开始了。
翠英小学都没上,就到银川给食堂端盘子去了。这活还是托关系找的,一个月二百块钱,管吃管住。那时候的二百比现在的两千花,姑娘不交话费不化妆,不逛淘宝不聚餐,每月还能给家里一百五呢 。
翠英在银川干了两年多,从十六到十八,即使不会打扮的姑娘也成了一朵花。这样,翠英的爸妈就常常捎话给她,让她回家遇面(遇面,陕北话,即相亲)。可翠英就是不回去,时间久了,她爸妈觉得不对,就到银川找她,看是什么情况。
在她爸妈的强迫下,翠英说她有喜欢的人了。那时候自由恋爱在农村还是一件不光彩的事,翠英爸又是一个老古董,知道后非常生气,让她不要在食堂干了,和他一起回家,不要再和那个人来往。翠英怎么都不同意,她爸妈就强硬她回去。
翠英说,她带她喜欢的人过来让他们看看。她爸骂她丢人还丢的不够,说什么也不看,并且说,家里都给她安排好婚事了,过段时间就结婚,让她别再丢人现眼了。翠英被迫无奈,就说出了,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她爸听了差点昏死过去,觉得实在是往他脸上抹黑,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姑娘。她妈在一边哭,却也没了主意。
翠英喜欢的人叫王柱。王柱的村到翠英的村,也不远,就隔着两座山,一条河,两个小时就走过了。王柱的家庭条件不太好,爸妈都不是务实的庄稼人,他还有两个弟弟,二弟弟好吃懒做,平庸无能;三弟弟脑袋木讷,反应迟钝,有种先天的傻气。
王柱知道翠英爸妈到银川后,就想着好好表现下。这天他向老板请下半天假,又要了上个月的工资,忘了说王柱是在工地干活。他想找一个好点的餐馆,请他未来的丈人丈母娘好好吃一顿,再给二老买点东西。却不想,他去了后被翠英爸狗血喷头的骂了够,并且赌咒发誓,不会把翠英嫁给他。
随后,就把翠英带回了家。那会的流产广告不像现在做的满大街都是,不管是偏僻小巷,还是繁华路口,动用各种手段和伎俩,仿佛成为了新时代的精神文明建设。那时却很少听说,更何况一姑娘未婚有孕,传出去有何颜面。
如此,翠英回家后,她爸就让她做各种体力活,企图让孩子流产。翠英的产期日益临近,王柱带着彩礼来提亲,却被翠英爸连赶带轰出去,甚至和翠英说句话也不行。于是王柱夜里再来,他蹲在墙角学狗叫,希望翠英能听出来是他。翠英偷偷溜出去后,他告诉翠英要在孩子出生前将她娶进门,翠英点头答应,满含泪水。
翠英爸说了,如果她一定要嫁给王柱,从此就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到了结婚的日子,王柱来迎亲,再距离三里地的地方被拦下。而翠英腆着肚子,家里一片冷清,没有张灯结彩,更没有高朋满座,她穿着平时穿的衣服,孤身一人离开了家。在她踏出家门的时候,回头发现连一双张望她的眼睛都没有。
结婚后,每年节日她都会回娘家,父亲和她一句话都不说,她也不和弟弟妹妹聊,就一个劲的干活。把家里的衣服全的洗了,需要缝的需要补的需要添置的都弄好,然后就走了。每次也都是王柱送她来了,然后就回去,她回的时候再来接她。
这样,她和父亲恶战了三年。
这三年,她和王柱开了饭馆,结果失败了,欠了一身债。王柱出去打工,两个人挤在几平米的房子里,起早贪黑的干活。在有了点积蓄后,他们又开始养猪,这样一次赚了三十多万。然后王柱开始包工,两年后赚了上百万,从此生活开始好转,王柱的事业也越来越顺。
翠英和她爸不知觉和解了。只要回娘家,家里不管什么活,翠英还是拼命干,家里大小开支,翠英能填的能垫的能给的都会做。这样,翠英爸每次有个什么事,就会说,让王柱开车接下我,让王柱开车送下我,让王柱帮我弄下这个,而王柱也总是鞍前马后,随叫随到。
我不知道怎样的爱才算轰烈,但有人能陪你颠沛流离,愿陪你走过最苦最难的日子,那必定就是对的人,真正的爱情。
现在,王柱已事业有成,而翠英还是穿普通的衣服,不化妆不打扮,忙于一日三餐,忙于老人孩子。她也从来不担心,会因年老色衰这个人会离开她,因为她知道这将永远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