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 | 用睡觉把自己变成一个温和智慧的人，是不是很爽？
本 期 导 读
睡觉也是一种修行……（本文内容节选自《睡睡平安》好文再推第015篇）。
知识自己会生长
我们讲到陈抟老祖的《睡经》，其实《睡经》到底是不是陈抟老祖传下来的并不重要，因为当中的很多细节都没有办法确定。
据我所知，中国绝大部分的书，都是「跟帖」跟出来的。比如《黄帝内经》《黄帝素女经》《易经》……都是最开始有一个人出了一个版本，然后若干年后，有人汇聚了当时的研究，「跟帖」做了修正，然后又有人「跟帖」……跟今天的知乎、贴吧等网络平台比较像，最后汇聚成一个比较完整的指示体系。
我觉得这比较符合常态——知识自己会生长，所以任何一个版本，都是生命迭代中的一种状态。
但是不管怎么样，《睡经》的确是道家等很多中国传统文化爱好人士常常研究观察的一部经典。
据说有一次，有位叫金励的人到华山脚下拜访陈抟的朋友崔古，想请他引荐陈抟老祖。金励问：「能不能见见陈先生？」崔古说：「先生正在睡觉，等他醒来再见吧。」金励说：「什么时候醒来呢？」崔古回答：「可能半年，或者三个月，最少也要一个多月吧，你不如先去别处玩玩，过段时间再来。」
果然，陈抟老祖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月。后来金励还是见到了陈抟老祖，陈抟跟他讲了一段话——「至人本无梦，其梦本游仙。真人本无睡，睡则浮云烟。炉里近为乐，壶中别有天。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
睡觉是一种卧功，更是一种修行
陈抟的睡觉，不是普通的睡觉，而是一种卧功。就像有些人打坐、有些人站桩、有些人行禅一样，他是通过睡觉的方法，来达到修行的目的。修行什么？这件事很有趣。
我问过很多人：「你们天天说修行，请问到底在修什么东西呢？」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答案：「修行，第一，修你情绪的稳定性；第二，修你能够在瞬间与不同的东西进行连接。」这和儒家的「仁」很像，你看见一个人或一个东西，可以立刻体会到他的状态。
有一天，我儿子在家发脾气，掀翻凳子，把垫子扔在地上。我很诚恳地对他说：「请你把它们扶起来。」他不肯，很不高兴地说：「哼，我很生气。」接着我又跟他说：「如果你是一把凳子，好端端地在那儿蹲着，然后小主人坐在上面，你还挺高兴的。突然你的小主人不高兴，把你「啪」地扔在地上，你会怎么样？」我儿子立刻感受到了一把凳子的无奈，于是他赶紧去把凳子扶了起来。
其实凳子有没有感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训练出了一种可以随时把自己切换到某种心智模式的状态、感受到别人情绪状态的能力。因为能够随时感知别的人或物，你就不会跟他们建立对抗的心智模式，这种不对抗，叫作「仁者无敌」。没有对立的情绪，自然而然就不会产生生气、憎恨、执着、傲慢、妒嫉等各种情绪。
睡觉真的可以帮助我们成为一个这样的人吗？我们都知道，如果你前一天情绪很不好，对某件事情很焦虑，经过一个深度而饱满的睡眠，就会慢慢慢慢地发现，好像自己的情绪变得更温和，也更容易乐观地处理事情了。修行修的就是让这种状态充盈在你生命里更多的时刻。
先睡心，后睡眼
《睡经》全文字数不多，第一句话是——「先心后目昧，形神意象虚」。意思是睡觉时先睡心，后闭眼，要感受到自己的形和神是「无」的状态。
睡觉不是「咔」倒头就睡，那叫「强行关机」。用过台式电脑的人都知道关机是有程序的：先关主机，再关屏幕，最后拔电源。但有些人关机时直接拔掉电源。这就是遵循程序正义的人，和不遵循程序正义的人的区别，其实也是一种内在对次第要求的区别。
我曾经看过稻盛和夫先生的《活法》，里面讲到《金刚经》的六般若密（让人逐渐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的六种方法），其中有一章叫禅定。稻盛和夫先生说，禅定就是每天在睡觉之前先打会儿坐，把心里的各种念头收拾干净——把该存的文件存好、分类，然后关主机，再关屏幕，最后拔电源。
睡觉是先睡心，后睡眼。有一次我采访了郦波老师，他说：「古代劳动人民是不需要想什么事儿，也没有什么可想，人生就是这样——干一天活儿，吃一天饭，睡一天觉。」他们具有「且生且死，且死且生」的洒脱，于是倒头便睡。
但你我都是现代劳动人民，不是古代那种纯体力的劳动人民，而且我们还被教育「你对生命应该有点儿希望，不应该对生命完全绝望」，充满了幻想、执著、贪念，也就是颠倒梦想，所以有点儿像古代知识分子的状态。
在古代，知识分子在睡觉之前（也就是在垂暮之时），要坐睡或者称之为坐寐。你得在睡觉之前静坐一会儿，微微地闭上眼睛，然后看一下自己的种种念头。「哦，今天那个谁谁谁说了我的一句坏话，他到底是对我不满呢，还是缺心眼呢？算了，让它过去吧，它也不容易。」「那个谁说有打折，要发起一个团购，我到底要不要参加呢？算了，当我犹豫要不要做的时候，就不要做。」「啊，我喜欢的这个人，居然今天跟别的女生去吃饭，哼，算了，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跟别人除了吃饭以外，还逛了商店呢，有什么办法呢，这件事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还是让自己变得更值得被拥有吧。」
你要在念头里慢慢慢慢地让自己看到，今天发生的一件件事情，然后逐步给自己一句话，把这个念头捏爆，让它释然……慢慢慢慢地，当你会发现今天没有什么不能释然的事情时，才能缓缓地躺下来去睡。
给当天的烦恼做一个告别仪式
躺下来睡觉之前，应该花点儿时间洗心。很多人晚上睡觉前会洗鼻孔、刷牙、洗脚，有些人甚至还有剃毛的习惯……但很少有人会在晚上睡觉之前洗心。
所谓「洗心」，就是把今天蒙在心上面的那层垢冲掉——「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我们是否能够用一种返观内视的方式，看到内在的种种情绪，以及世间的生灭，然后给它们一个了然。
《睡经》第一句话的核心要义在于——关电脑之前，先关主机，不要直接拔电源；睡觉之前先睡心，然后才倒头睡。这样的话，你才不会颠倒梦想。
我的师父——张至顺张道长曾经说过：「你们这些人白天做事，晚上做梦，真是一件很累的事。」
很多研究发现，其实人是不会不做梦的。只不过有些人睡得特别好，睡眠周期特别完整，以至于醒来后忘记前一晚做过梦。不管是真的不做梦，还是睡得好忘记了前一晚做梦，根据生活常识，如果你睡一场这样的觉，一定会发觉身体里慢慢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如果你看到这里还没有睡着的话，先坐起来，花三分钟，给当天的烦恼做一个告别仪式，告诉它：「我尊重你的存在，也很感谢你提醒了我，但我知道，生活本来就不容易，现在请你也去睡觉，你也要休息。」
我睡我的，你睡你的，就好比哪怕你搂着一个人睡觉，其实最终还是自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