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累成狗,还是想把日子过成诗
曾经对自己承诺:每年要去看牡丹,或洛阳、或荷泽。
年少时读聊斋故事,葛巾紫、玉版白、白玉,每一个花妖纯情又善良,为之叹息,亦生了对牡丹的向往。
家里的挂历、年画、或者各种绣品,常有牡丹的身影,细观之,总觉得艳丽动人,却没有文章中形容的富贵之气,真想亲眼目睹,到底是何方仙物,让人间男女为之倾倒。

电影《红牡丹》上映时,我已入读小学,姜黎黎的美丽已为影片增色,蒋大卫的一首《牡丹之歌》全国传唱,这更让我对牡丹生了牵挂,觉得那是我命中注定要与之常相伴的吉祥物。恨不得早点考上大学,最好是离牡丹近一点的大学,郑州、济南,只要是牡丹盛开的地方,我可以经常在牡丹丛中流连,红的、白的、黄的、紫的、还有最神秘金贵的黑牡丹。
人呐!但凡向往什么,总难如愿。
越是沉迷,越是失意。
工作以后的某个春节,去拜访老领导,他家的庭院里正盛放着一株牡丹,红艳艳的硕大的几朵各立一枝,彼此相敬,却不相亲。
深圳的春节正是各种鲜花扎堆怒放时,然而牡丹是不同的,她的花苞肥硕,花朵艳丽、结实,却不媚俗,颜色如名家国画作品中一样,经典又富丽,我围着那盆半立花架上的红牡丹左观右望,舍不得离开。

领导笑问我是不是太喜欢,舍不得走了?要不你搬走吧!
君子当然不能夺人所爱,他太太虽然满脸堆笑,也鼓励我将花搬走,然而眼神里却透着不舍。
刚进入2000年,并不能随意就可以买到牡丹花株,能从千里之外的洛阳移植到深圳来,又令其在春节开放的,当然是珍惜品种。只开半个月,因为远离故土、转变节气而开,这牡丹就增了身价,脱离了普通牡丹的队伍,成为名贵中的珍品。就像普通人升官发财,突然成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你刚想刮目相看,人家又成了常委、委员长。这时候,你才发现彼此间生了距离,再不是当年的阿力阿花,哪怕人家见了你依旧热情,你却增了拘谨,再不复旧时的随意与亲密。
恋恋不舍地归家,想着今年一定要去看牡丹,必须去洛阳。梦想成真却是四年后。当我终于踏上洛阳的土地,内心的激动与兴奋,恍如高考得中的学渣,笑容收也收不住,见谁都亲、看谁都好。
天色已暗,依旧挤进了王城公园,牡丹开得正艳,一朵一朵迎着晚风,不娇不躁、不喜不悲。虽然灯光已暗,依旧拍了满满的镜头,夜半的酒店不时翻看,好像多年的恋人终于重逢。第二天,国家牡丹园、国际牡丹园都转下来,再看到马路两边的牡丹,终于平静下来,心安。

从那以后,但凡抽得出时间,总要去看牡丹,哪怕周六去,周日回,依旧要去,每一次出发都像奔赴一场前世的约定,每一次归来都仿佛能量的一次充分补充,可以回归到繁复无聊的日常生活中再锤炼一年。
去年错过了牡丹,失落了好几天。本来想着看了牡丹,再去看奶奶。先去太原办事,计划没有变化快,结果就没了时间。不但牡丹没看成,也没有去陪伴奶奶,如今我再想去看牡丹,牡丹还在,而奶奶却已不在。
人世间最无情的,不是人心,而是别离。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纵有千般风情,万般思念,更与谁人说?能陪伴的时候,你就顾着自己乐,没得陪伴的时候,伤心跟谁说?不过是虚情假意安慰自己,乱找借口,假装自己是个有爱有情的人罢了。

那天向老友发出邀约,一起去看牡丹吧!她乐,说今年所有活动排到八月去了,没有一个周末是有空的。我说咱们周日晚上去,周一晚上回。她又乐,说这把年纪了,还搞这么紧张,日子还是慢一点吧!

好吧!慢一点。反正不过是活着。然而她很有心,特意送了一束花来安慰我思念牡丹的心情。花束正中,有朵花瓣透明无暇的白牡丹悠然而立,完全不理周边的莺儿燕儿,她就那样悄然独立,假装世界只有她自己。
几乎忍不住地掉泪。牡丹花期将过,这是我今年能看到的唯一的一朵牡丹。不知道她能洁白悠然多久,不知道每天喷水、修枝剪叶,会不会让她存在得久一点,舒服一点?
然而有热爱真理的朋友马上告诉我,这不是牡丹,而是芍药。你还说自己喜欢牡丹,却连牡丹与芍药都区别不出来。
汗颜!其实我们的爱,多数都是一个迷醉于一个假象。你以为你最爱的是它,其实你爱的只是一种感觉,一个过程,或者你爱的就是你处于爱中的那份感觉。
牡丹再美,芍药再妖,可只要它满足了我当下的情感需求,那就是最适合我的。就像帅哥爱的是最美的班花,最后却娶了最丑的同桌,谁让她有一个后台杠硬的爸呢?
生活一向如此,爱的是一种,得到的是一种。
不管怎样,把日子过得诗意一点,假装自己是个有文化、有品味的人。
哪怕累成狗,也想把日子过成诗
只要拥有
不管是芍药,还是牡丹,我都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