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畅园,惠山下一片清幽旷古的园林
寄畅园又名秦园,位于无锡市惠山古镇秦园街,原是明代无锡官宦世家秦氏的私家园林。园址在元朝时是惠山寺的僧舍,明嘉靖初年兵部尚书秦金在此购地建造“凤谷行窝”。嘉靖三十九年,秦园归族侄秦瀚及其子江西布政使秦梁继承。
秦梁死后,此园改属其侄湖广巡抚秦耀,万历十九年秦耀因其师张居正被追论而解职归乡,回无锡后寄抑郁之情于山水之间,借王羲之“取欢仁知乐,寄畅山水阴;清泠涧下濑,历落松竹林”诗意,改园名为寄畅园,并疏浚池塘,构筑了二十园景。
清康熙初年,秦耀曾孙秦德藻请当时著名的造园名家精心布置,掇山理水,疏泉叠石。通过几代人的打造,寄畅园成为了江南著名的古典园林。康熙、乾隆两帝各六次南巡,均将此园列为指定巡幸之地,给秦氏家族和寄畅园带来了莫大的荣耀。
乾隆首次南巡时,在题惠山八景的原序文中写道:“江南诸名墅唯惠山秦园最古,我皇祖赐题曰寄畅。辛未春南巡,喜其幽致,携图以归”。乾隆命宫廷画师把寄畅园描绘成一幅工笔画卷,并在颐和园万寿山东麓仿建园林。
进入大门,天井的墙壁上镶嵌有两块刻石,右边是康熙帝写的“山色溪光”,概括了寄畅园内的景色;左边是乾隆帝写的“玉戛金枞”,“玉戛金枞”出自“枞金戛玉,水乐琅然”,是指敲击金属和玉石做的乐器,发出悦耳的声音,这是赞美园内八音涧的泉声。
在古代,无论是官员还是平民,到无锡必到惠山,就连皇帝也不例外。因此,坊间有“到无锡不游惠山,不能算到无锡”的说法。康熙每次来无锡都对惠山景物留恋不舍,给寄畅园御赐了“山色溪光”、“松风水月”、“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等题字。
迎面是三间古朴的厅堂,正中悬“凤谷行窝”匾额,匾上的字是朱屺瞻所书,两侧抱柱上的对联出自翁同和的旧句:“杂树垂荫,云淡烟轻;风泽清畅,气爽节和。”寥寥数语,把屋前屋后的景色全部囊括其中。
当年,秦金用购置的惠山寺僧舍修建别墅园林,因秦金号凤山,而园子又建在惠山山谷中,因此风谷包含了地名人名两层意思。行窝区别于皇帝的行宫,也表明别墅处以山林野趣为主。“风谷行窝”,也就是凤山先生建在惠山山谷里富有野趣的别墅园林。
穿过厅堂左侧的碍月门,是园中的秉礼堂。秉礼堂是一组造型别致的庭院,前有石砌小池,池边湖石玲珑,四周回廊复合,形成寄畅园的园中之园。临池的厅屋整洁精雅,沿院墙建有碑廊,再加之自然得体的水池、花木和太湖石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美丽的图画,使人感受到中国造园艺术的异趣神韵。
秉礼堂的堂名也颇费一番猜测,当知道此堂的作用后才恍然大悟。原来秉礼堂是建于贞节祠的起居室,堂名“秉礼”及其前廊两头门沿上方砖门额“冰清”、“玉洁”,都是对中国古代节烈妇女的褒词。据说,此堂名是为纪念三国时代的关羽,关羽暂降曹操后,曹为试探关羽,只给他一间住房,关羽把房让给嫂嫂,自己却站在门外守护至天明。园主人题名秉礼,即秉烛达旦,遵守礼节之意。
循廊向前进入另一大院,来到了含贞斋,这里是寄畅园第三代园主秦耀的书斋。秦燿曾有“盘桓抚古松,千载怀渊明;岁寒挺高节,吾自含我贞”之吟。书斋名取自《梅林精舍》诗:“缅彼金闺彦,含贞结幽忱”,意为蕴藏贞德。在汉代贾谊的《新书道述》中:有“言行抱一谓之贞”。含贞二字可解释为个人修养的一种道门,即言行一致。
含贞斋的对面是九狮台,是用湖石叠成的假山,高数丈,突兀峻峭。湖石模拟惠山九峰连绵逶迤之状,构成一幅九狮图,而整座假山又构成一只巨大的雄狮,俯伏于青翠欲滴的绿树丛中。细细揣摩,可看出大小不一,姿态各异的狮子来,静中寓动,妙趣横生。假山将东园和西园隔开,还起到了影壁的作用,混然天成而不留痕迹。
中国的园林,可分为住宅园林和行宫别墅。住宅园林以宅邸为主,园林只是作为住宅的从属部分或附设于住宅之间。而寄畅园则属于行宫别墅类,它不同于修建在街巷高墙之中的宅第园林。寄畅园位于自然山川之中,以自然风景取胜,建筑简约,风格幽寂淡雅,体现出建造者意欲远离尘嚣,栖身山林,返朴归真,隐退终老的思想意趣。
位于寄畅园西部的八音涧,是以黄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山石间栽植藤蔓、树木,配合自然。八音涧又名三叠泉,涧中石路迂回,上有茂林,下流清泉。涧中流水引自惠山泉水,水流婉转跌宕,经曲潭轻泻,水声悦耳,犹如空谷回音,好似用“金、石、丝、竹、匏、土、革、木”等八种材料制成的乐器,合奏出高山流水的天然乐章。
出了八音涧,便是嘉树堂,嘉树堂是寄畅园最北面的一座硬山式建筑。“树”可理解为“木”,“南方有嘉木,其叶有真香”指的是茶树,这是嘉树堂名字的由来,若堂名用“嘉木”太过于直白,想来寄畅园的主人经常在此品茗论茶,所以称之为嘉树堂。
站在嘉树堂前,面前碧波微漾的一池碧水就是“锦汇漪”。锦汇漪因汇集了园内绚丽的绵绣景点而得名,它位于园林的中心,园中景色也都围绕着这一泓池水而展开,山影、塔影、亭影、榭影、树影、花影、鸟影,尽汇池中,组成“山池塔影”的景色。
池水北面有七星桥和廊桥,曲折幽深,令人难以猜测水流的去向。横跨在锦汇漪上的七星桥由七块大石板铺成,七星桥将锦汇漪分为南北两个层次,桥北有涵碧亭、嘉树堂、廊桥等景致。桥南是锦汇漪的大片水面,澄碧如玻璃,倒映着沿岸的亭阁长廊和奇石古木。
七星石桥静静地横卧在水中,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倒影。这碧水、蓝天、长廊、水榭、绿荫、红叶、曲径、山石、藤蔓、苍苔、石桥、游鱼、远山、倒影,构成了寄畅园幽静苍古的秋景。乾隆曾吟有“一桥飞架琉璃上”之句。
涵碧亭是园东北角的一座小亭,此亭三面凌空架于水上。在涵碧亭周围许多高大的百年樟树,浓荫四合,上下映照,天水皆绿甚是清幽,这层层叠叠的繁茂树荫使寄畅园呈现出更丰富的色彩。
郁盘亭是锦汇漪东南角的一座六角小亭,亭中悬有“郁盘”匾。它是从唐朝王维《辋川园图》中“岩岫盘郁,云水飞动”之句得名。亭内有古朴的青石园台一座,配以四个石鼓墩,据考证为明代秦家遗物。
传说,乾隆下江南时,召惠山寺僧人至寄畅园内下棋。和尚棋艺非凡,杀得乾隆手足无措,僧人为了给乾隆一个面子,故意下错一子,把棋面让给了乾隆。乾隆虽胜,自知望尘莫及,心中郁郁不乐,便下旨将此亭改为“郁盘”。
郁盘廊一带,嵌有《寄畅园法贴》碑200方,这些法帖是清嘉庆年间秦氏家族在乾隆所赐《三希堂法帖》的基础上,搜集宋、元、明、清的名家,如秦观、文徵明、唐寅,祝枝山,沈周、董其昌、刘墉等的墨迹,精雕细刻而成。
环池漫步,周围的景色就像一幅山水长卷徐徐展开,并倒映在一池绿水中,池的东岸建有观景长廊和众多的建筑,西岸则是低矮山丘和临水小径,丰富的园景令水面显得分外宽阔,极尽曲岸回沙的效果。
在观景长廊中部有一座水榭突出池中,三面临水处皆设美人靠,供游人倚坐观鱼赏景,园主题亭名为“知鱼槛”。“知鱼”这一典故出自《庄子·秋水》。春秋时期,庄子同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锦汇漪西岸,沿池小径一面贴水,一面倚山。小径用石块铺就,仅容单人独步。小径上有两处架石板为桥,每逢雨季,澄清的池水薄薄地漫过桥面,赤足涉水而行,良多趣味。路之中段有一块土石凸入池内,形成矶岛,岛上植枫杨两株,枝叶横斜,俯仰多姿。
小径倚山的一面皆用黄石垒砌,或壁立,或斜冲,小丘上树荫低垂,石隙间藤蔓披拂。因其路面狭窄,且临水的一边又常半淹在水中,就取了一个颇具野趣的名字∶鹤步滩。鹤步滩是寄畅园观景的最佳处所,闲坐在鹤步滩旁的山石上,可以俯视整个锦汇漪的水面。
锦汇漪碧水似镜,倒映着满园树荫,也倒映着灰蓝色的天穹,数行锦鲤在池中潇洒自在地穿行。矶岛上的枫杨树梢已垂入水面,一阵凉风吹过,数片花瓣飘落下来,惊着了水里的鱼儿,打几个激凌,荡起圈圈涟漪。池塘对岸那些秀木古树的浓荫冠盖,观景长廊依岸而筑,粉墙黑瓦,朱漆勾栏,飞檐翘角,精致古雅。
寄畅园的正门位于知鱼槛西北,门外是秦园街,门楼正中有乾隆的御笔砖刻“寄畅园”三字,背面刻有松树、莲花,牡丹,虎,狮,羊,狗,马等雕刻,还有忠、孝、节、义等寓意。另外还有江南砖雕的特色图案“暗八仙”,暗八仙就是八仙手中的法器,雕刻在砖上暗示有八仙图。门头紧接清响月洞门,前以假山作屏,可透过假山看真山,山在园中,园在山中,展示出借景之妙。当年康熙和乾隆都是乘船到惠山浜上河塘后,从此门进入寄畅园的。
寄畅园的东南面是凌虚阁,阁楼初建时为三层楼阁,是俯视园之内外景色,近看惠山街景,远眺惠山浜及古芙蓉湖水景,遥望锡山惠山山景的最佳之处。凌虚阁后来屡毁屡建,现在这座精致雅洁,高敞秀美的两层楼阁是后来重建的。
凌虚阁名的来历经考证典出宋代,扶风太守为了欣赏观景,命人修筑一高台,并在台前凿一口方池。高台的东面是当年秦穆公的祈年、橐泉宫殿遗址,南面是汉武帝的长杨、五柞宫殿遗址,北面是隋朝的仁寿宫也就是唐朝的九成宫遗址,于是就给这座高台取名凌虚台。凌虚阁仿照凌虚台,在阁前也有一口长方形的池塘,名为“镜池”。
镜池旁有一块太湖石倚墙而立,颇如妩媚有姿的婷婷美人在池塘前以水为镜梳理发妆,这块造型独特栩栩如生的太湖石名为“美人石”。美人是善于养眼的,寄畅园的湖石也跟着赏心悦目了。
据说,对寄畅园情有独钟的乾隆帝南巡至此,看到美人石,便驻足观赏良久,龙颜大悦,改称美人石为“介如峰”。镜池往东有一座六角形、攒尖顶的小御碑亭,亭中立有一块石碑,镌刻着乾隆御笔题诗和作画“介如峰图”。
石碑首有“宸翰”两字,意思是帝王所作的文辞。乾隆在作图题诗中写下了“设云妙喻方子美,徒观更匪修竹倚,亭亭戍削则不无,姗姗闻易非所拟”的赞美之句,也写明了改名的理由,他认为美人石巍然昂首,有大丈夫气魄。
从美人石、御碑亭西行,过石桥就来到了卧云堂,卧云堂是寄畅园的主体建筑,据史料记载,该堂是康熙、乾隆巡幸寄畅园时的接驾处。现在的卧云堂是后来重建的,堂内悬挂有康熙御书“山色溪光”匾额,因此堂名取为“卧云”。
邻梵阁是一间建造于假山之上的楼阁,从街外看却又是一间建筑在屋顶上的楼阁,梵即是指佛界,它因紧靠惠山寺故名“邻梵阁”。游园至此,我认为寄畅园布局得当,小巧玲珑,妙取自然,体现了山林野趣、清幽古朴的园林风貌,具有浓郁的自然山林景色。
惠山钟灵毓秀,素有“江南第一山”之美誉。山麓地势平坦开阔,林木幽深,山泉棋布。南北朝时,僧人在此建造惠山寺,晨钟暮鼓,香火鼎盛。唐朝茶圣陆羽品定惠山泉水为天下第二,于是惠山泉便名扬华夏。这样的一处形胜宝地,佛家视为福田,名人雅士则把它看作世外桃源而心驰神往。
自明代秦金在惠山东麓购地筑园起,至今寄畅园已经历了数百年的沧桑岁月,历遭朝代更迭、兵燹战乱、族产分裂、抄没入官等厄难和危机,但由于秦氏族人始终将此园当作共同的家业,代代相守。乾隆十一年,秦氏族人将园内嘉树堂改为双孝祠,寄畅园为祠堂公产。
此后,每逢古园衰败倾覆之际,秦氏子孙都会担负起保护整修的重任。据史料记载,明代惠山之麓形成了“环惠山而园者,若棋布然”的园林群落。经数百年沧桑变迁,与寄畅园同时出现在惠山之麓的山居园墅,大多已荡然无存,而寄畅园一例令人感叹不已。
立于锦汇漪畔,不远处传来江南丝竹软绵绵的小调,带着拘谨注视这座透着贵族血统的私家园林,寄畅园就是幅工整到极致的工笔长卷。锡惠山麓的旷奥幽寂,天下第二泉的清流灵动,赋予寄畅园质朴自然、清幽旷古的气质和情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