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丁三怙主神山
四川西南边缘的稻城,在古时称“稻坝”,藏语中意为山谷沟口开阔之地。稻城高原是由横断山系的贡嘎岭和海子山组成的,这两大山脉分别位于稻城的南北。在这青藏高原南缘横断山脉东侧的莽莽群山之中,有10余座海拔在5000米以上的高山,被人们称为香格里拉的亚丁就隐藏在这群山之中。
在来亚丁之前,我就知道亚丁三座著名的雪山:仙乃日、央迈勇和夏诺多吉。传说,公元8世纪,莲花生大师为这三座雪山开光时,以佛教中的三怙主菩萨:观音菩萨、文殊菩萨、金刚手菩萨为三座雪山命名加持。仙乃日代表着观音菩萨,央迈勇代表着文殊菩萨,夏诺多吉代表着金刚手菩萨。从此,这三座雪山成为藏传佛教中“慈悲、智慧、力量”完美结合的神山,拥有无上崇高的宗教地位和神圣影响。
初来亚丁的我,很容易被当地人对雪山的称呼所迷惑。当地人对这三座雪山的称谓就有好几种:最通俗的称呼自然是“亚丁三神山”,不过也有称“三怙主神山”、也有称“日松贡布”、还有人称之为“贡嘎日松贡布”,字数最多的称呼是“念青贡嘎日松贡布”。我一直没弄清这里的“贡嘎”与康定的“贡嘎山”又是什么关系?
其实“贡嘎”的“贡”在藏语中是冰雪之意,“嘎”为白色,直译就是“白色冰山”,也意译为“最高的雪山”。“贡嘎岭”与康定的贡嘎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其名称容易混淆。这里的贡嘎岭不是单指一座山,而是指亚丁东侧与凉山州木里县交界的那座东北走向的山脉,当地人习惯称这条山脉为“贡嘎雪山”。
“日松贡布”是亚丁的三座雪山在佛教中的名称,其意为“三怙主神山”。“怙主”藏语称为“贡布”,是佛教密宗中主要的神祗,当地人经常将三座雪山连在一起称为“贡嘎日松贡布”。“念青”在藏语中是大神的意思,所以“念青贡嘎日松贡布”翻译的最终结果是:终年积雪不化的三座护法神山圣地。贡嘎日松贡布在世界佛教二十四圣地中排名第十一位,是众生供奉朝觐积德的圣地。
在做行前攻略时,我就惊羡于画册、网页图片上这三座雪山的雄伟神姿,早就将这三个比较拗口的神山名字记在了心中。来到亚丁后,看到三怙主神山之美在于雪山的形态美,据说它们是横断山脉10余座雪山中最美的雪山。其实它们的美除了形态美外,更在于综合之美和全面之美。著名画家岳笑秋曾评价它:“亚丁三神山集中了青藏高原除札达土林外所有的美。比如雪峰之美、冰川之美、草地之美、海子之美、人文之美。”
仙乃日、夏诺多吉和央迈勇三座雪山共同组成了三怙主神山,三座雪山呈品字形排列,雪山之间的距离约4至6公里,雪峰的形态也大为不同。在雪峰的山麓间分布着冰川作用形成的高山湖泊,这些高山湖泊晶莹碧透,如翡翠碧玉镶嵌在美丽的香格里拉。
雪山的中上部被U形的古冰川分割,冰川宽谷海拔有4000多米,与雪峰之间的相对高差约2000米,这是四川众多高山中独一无二的高山地貌组合形态。山体的下部是被雪水下切割形成的高山峡谷地貌,峡谷两侧由云杉、冷杉等高山植物组成的原始森林苍郁挺拔,三怙主神山上融化的雪水在峡谷中形成千回百转的蛇曲河,蜿蜓出迷人的曲线。
青藏高原与四川盆地的结合部深藏着横断山脉的贡嘎岭,而这片绵绵不断的大山之中却深藏着美丽迷人的三怙主神山。直到1928年,美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在贡嘎岭山区探险时,突然“云层骤开,显现出雷光电闪的守护者的真面目——座裁剪过的金字塔。”误闯入圣地的他在这里发出了一声惊呼,由此敲开了“上帝留存的花园”之门。
此后多年,在希尔顿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这片凝聚了人类终极幻想的理想之国,一时间以“香格里拉”这样一个美妙的名称,成为许多饱受世俗生活困优的人们所追寻的乐土,并掀起了一阵经久不衰的回归自然的浪潮。我在提到香格里拉的时候,总不能忘记孕育这片净土的三怙主神山和那层峦叠嶂、透迤莽苍的贡嘎岭山脉。
据当地的藏民说,在亚丁很难将三怙主神山都看全,总有一座雪山会躲在云雾之中,若能同时见到三座神山实属罕见。而我之前来过亚丁的朋友,到这里时遇到了糟糕的天气,一座雪山都没有看到。于是我也作好了看不到雪山的最坏打算,但我来到亚丁后却发现天气非常的晴朗。莫不是我的一片虔诚之心感动了神山?
海拔4200米的洛绒牛场是三怙主神山环抱的地方,这里是同时将三怙主神山尽收眼底的最佳之处。贡嘎河从草场中穿梭,林间溪流潺潺,与牛场木屋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原始而又迷人的景色,令人们进入返朴归真的境界。当面向央迈勇时,左边就是夏诺多吉,右边就是仙乃日。央迈勇和夏诺多吉这两座雪山姿态完全不同,但海拔高度却同为5958米。
当我站在洛绒牛场金黄色的草甸上,仰望着三怙主神山,湛蓝天空下的雪山是如此的圣洁、清晰。当我虔诚地举起双臂拥抱这人间天堂时,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种心灵被强烈震慑后的窒息。三怙主神山之壮美是任何相机、任何视频、任何语言、任何文字,都无法诠释它憾人心魄的美。
仙乃日雪山,藏语意为“观世菩萨”,它是我坐摆渡车进入景区时,在盘山公路上见到的第一座雪山。远远望去仙乃日森严的白色,分外耀眼,与它脚下的石山、森林反差巨大,仿佛是从整个大地上脱颖而出的一块大羊脂玉。而雪山顶上吹拂不去的云旗如一面旗帜,飘荡在青空。仙乃日雪山的确像一尊菩萨,一个身体微微后仰的安详大佛。
仙乃日的海拔高度在6032米,它在四川极高山中排名第五,四围的群山如巨大的莲花瓣簇拥着仙乃日。据说,仙乃日前面的山是金刚玄母,右边的雪峰是白度母,左边的是绿度母,旁边众多雪峰是降香母和妙音仙女们。妙音仙女弹奏着天籁之音,传到了仙乃日背后的地狱谷中,地狱中的罪人听到仙律后,能够减轻痛苦,并早日脱离苦海。
央迈勇雪山,藏语意为:“文殊菩萨”,它是三怙主神山的第二座雪山,也是亚丁三座雪山中最漂亮的一座,央迈勇造型非常奇特,山峰的轮廓犹如一把锋利的宝剑直指苍穹。这是所有我见过的山峰中最干净利落的,它金字塔形的身躯虽然陡峭,但陡得线条优美、俊秀。央迈勇名字豪气,它又似一尊菩萨双手扶膝端坐在山间,那么俏丽,那么淡定。不管是不是菩萨,雪山在西藏都是最伟大的神祇,是天空中激动人心的存在。
在央迈勇的雪峰之下宽阔的峡谷间,森林、草甸、溪流一切美好的元素都一应俱全,一派气势莽莽又娴静温柔的景象跃然眼前。坐在雪山下的海子旁,圣洁的雪峰将我紧紧地裹入神奇之中,海子清莹透澈。若是在无风的环境下,央迈勇皎洁的身影会倒映于水中。微风乍起,雪峰随着水波摇曳,如梦似幻。如此祥和宁静的美景,不正是香格里拉所在的仙境么?
我沿着栈道走到央迈勇对面,坐下来仔细端详。我被央迈勇圣洁、高贵的气质所折服,只见央迈勇雪峰亭亭玉立,冰清玉洁,面容姣好,与见过的其它雪峰不同,雪峰上下不露一丝筋脉,没有一点瑕疵,通身缟素。如若说它是“文殊菩萨”倒不如说它是一位美女,它两翼侧峰洁白圆润,如同少女裸露的香肩,主峰上一直停留着一片淡淡的白云,像头上被微风舞动的纱巾一样,是那样的灵动、曼妙、诱人。
当我用长焦镜头拉近央迈勇,才明白了啥叫粉装玉砌,啥叫光滑如肌,啥叫一尘不染。央迈勇冰清玉洁的傲然立于天地之间,它逼人的气势绝非“雄伟”二字可以表达,我的心灵在瞬间体会“震撼”二字的内涵。它在碧蓝的苍穹下,清秀可掬、娴静温柔的默默地俯瞰着眼前的草甸、河流,与周围的群山、森林组成了一幅温馨、祥和的美丽图画。
夏诺多吉雪山,藏语意为“金刚手菩萨”,是三怙主神山的第三座雪山,夏诺多吉的主峰为三棱锥状,其造型最接近金字塔,沿雪山两翼锋利的刃脊蜿蜒绵亘,刃脊背向光线的一侧呈暗影,蓝天中所勾勒出的线条尖锐有型。
站在雪山脚下眺望夏诺多吉,此时一座洁白透亮晶莹的雪山仿佛从天而降,跃入我的眼帘,它是那样的冰莹、静穆,使周围的一切喧嚣都隐退了。夏诺多吉的山体上直立的岩石层理一条条伸向峰顶,岩层间的皱褶清晰可辨。雪峰之下为冰川裂解崩落形成的高山流石滩,再往下是金黄色的高山灌木丛和由冷杉组成的原始森林。
有一个关于夏诺多吉的传说:从前,一条巨蟒闯入了贡嘎山区,它吞噬山里的牲畜和朝圣的山民。有一天,金刚手菩萨来到这里,他伸出巨手擒住了巨蟒的头,巨蟒则扭身缠住了菩萨的颈部,经过激烈的搏斗,最后菩萨制伏了这条巨蟒,把它点化成了岩石。迄今,夏朗多吉雪山上仍可看见一条盘曲掐扎的巨蟒。每到藏历4月15日,巨蟒嘴里就会喷出一股白色的圣水。
我仔细地从东往南,沿着与天相接的山形瞻仰着。夏诺多吉粗犷的山头,显示出不屈的风骨。在黄色的树峰上面,一群突兀的风化山岩,便是佛教传说中永住人间、护持正法的的“十八罗汉”。那皱页深深,如刀削斧砍般的岩石,仿佛是通天的石道。总之,夏诺多吉相比其它两座神山,感觉不是很雄伟,但它却不同凡响,刚毅雄健,给人以无限的力量。
伙伴们有的因高原反映而下山了,还有的因美景而跑散了,我一个人沿着贡嘎河旁的栈道向山下漫步,稍微一回首就可以看到夏诺多吉的雪峰。在连绵的群山中半隐半露的夏诺多吉,它没有央迈勇秀丽,也没有仙乃日高大,但它不乏雄浑和壮美。有时它更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它把金字塔一样的头颅,一会儿躲进身前的岩石后,一会又探出头来张望,好像似与我捉起了迷藏。
在亚丁,可以看到不少去转山的藏人,他们沿路虔诚的念诵经文,路过圣湖、佛像、圣迹时便系上随身带着的经幡。藏传佛教认为,世间众生敬奉朝拜三怙主神山,能实现今生来世之所愿。转一次山相当于念一亿嘛呢的功德,一生当中至少来一次三怙主神山转山朝觐是每一个藏族人的夙愿,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三怙主神山浸润了多少藏族人的希冀和梦想,那是他们灵魂的归宿之地。
每年,当地的藏民们都会把五彩经幡拿出来,恭恭敬敬的祭拜神山。在当地藏民的心中,终年积雪的三怙主神山是他们心底最深的敬畏,神山抚育了苍茫的森林,神山抚育了碧蓝如宝石的海子,也给了藏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世世代代,他们都跟雪山相依为命。
人们常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山里因为住着神仙才有了灵气。而西藏的山里是没有神仙的,因为山本身既是神,神既是山。神的身、心、气便是山的石、雪、风。有古至今当人们面对大自然时,总是以赏玩和征服的心情为出发点。但在这里,自然界却充满了神力,只有心存敬畏才能得到宁静,才能够得到神仙的庇佑。
站在雪山下抬头望,天空、经幡在深蓝色的天空下飘扬,鹰在山谷中起伏,听转山的藏人摇着转经筒。吟咏歌颂众神的诗篇,他们的声音像天国的香酒入风中隐隐可闻,我的心像是找到家一样的安稳,似乎让我再次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
三怙主神山,你让人憾魂荡魄。感谢莲花生大师为这三座雪峰开光命名。让我们这些后世的凡间俗子来瞻仰你,来这一尘不染的世外桃园朝拜你,来洗涤我旅途的尘土与心灵的污垢。不知怎的,此时我脑海中突发一邪念:人生如回归在此,置身回这原始圣洁美丽的环境中,便是洁本洁来还洁去了。
此时,我似乎灵魂已经在外神游,且根本无法抑制,也许是被一种超越五行之外的神奇力量所感动吧,同时又遭到那份纯粹的自然之美所冲撞吧。虽然我是如此的微小,却能感受到这与大自然产生了共鸣之后的震撼。想来在那一刻我的心已融入进那个奇妙的雪山中了。
亚丁之行最大的收获摸过于那种深深的敬畏之情,想必千百年来三怙主神山就是用这股自然的力量指引着朝圣的人们,教他们当面对自然和生命的时候要心存敬畏的吧。此时,走散的伙伴来电催我了,我痴痴地注视了最后一眼三怙主神山,悄悄地向它许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