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厚重的高昌故城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一直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在来新疆之前,曾查阅了一些资料,并做了充分的想象,可当我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时,还是被它的古老、沧桑、神奇、厚重所吸引。那些自然的风光只不过是些感性的浮萍,在眼前一晃而过,而那些厚重的故城遗址却象烙印一样,在我心灵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在吐鲁番火焰山旁,有一片规模宏大的故城遗址,深深的吸引着我,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高昌故城。据史料上记载,高昌故城最初是西汉王朝经营西域时,由在此屯田的军队所建,它是汉朝在西域的重要据点。

公元460年北凉灭车师国后,在此设立高昌国,高昌城从此成为了吐鲁番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9世纪后回鹘人在这建国,直到13世纪末因战争高昌城才被毁废弃。今天,我走进高昌故城,放眼望去,满目的沧桑厚重犹如高墙一样的涌来,一种心灵的震撼在心底激烈而不张扬地泛开。

我走上一处高地,以一种念天地之悠悠的思古之情环视着这个古远的故城。故城呈正方形,其布局分为外城、内城和宫城,这里的建筑都由夯土筑成。这座曾是高昌王国都城的城池,经过数千年的风吹日晒,故城轮廓犹存,城墙气势雄伟,雄风不减当年,巍然屹立在火焰山下。

登高远眺,高昌故城已是漫漫黄沙中一座衰败的城垣。故城内没有绿色植物覆盖,只看到漫天的黄土在飞扬,城内一片萧条。城内满是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断壁残垣,几乎分辨不出摸样的堆积物突兀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一条大约有两辆驴车宽窄的土路,贯穿着全城。

这座一眼望不尽的皇家故城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废墟,错落的故城遗址历经了千年风雨的侵蚀,依然轮廓犹存,只是没了昔日的光芒。依稀可以辩认出故城那纵横的街道,以及那犹存的护城河道残迹,故城的城垣也只剩下一段段残垣断壁。

高昌城是古代的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和重要门户,城内的建筑布局据说与当时汉朝的长安城相仿。从残存的城内遗址上,仍旧可以看出高昌城以前繁华昌盛的痕迹。城市中房屋鳞次栉比,有作坊、市场、庙宇、宫殿和居民。现在,那些建筑遗址还在,尤以西南最为密集,当年的庙宇、佛堂、街道都历历在目。

我穿过城墙,在残垣中辨认着房屋、街道和院墙,我在历史的甬道中走着。眼前的故城只剩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土台座座,毫无生机,犹如一位垂暮的古稀老人,弯腰驼背,满脸的风霜,满目的苍桑,手拄拐杖,站立在风中,向我娓娓地诉说着悲怆的历史,此情此景也令人感慨万千。

撇开故城的人文背景不说,眼前的这座城实在是一片古老的残垣断墟,土黄色的遗址堆积物以一种我不知道的规则,落寞地伫立在这片西域古老神秘的土地上。在太阳强劲的辐射下,遗址蒙着颤颤恍恍的空气,像历史阵痛的痉挛。

爬上高高的残垣,抚摸着已被岁月冲洗得变形的夯土层,我在这片残垣上寻找着远去的梦。虽然整个城池已没有了全尸,可透过高耸的城墙和纵横分布的房舍,决然能看到当年这里是何等车水马龙、商贾繁茂。

走在故城的大街上,地上的尘土足有四五公分厚,脚踩上去,裤腿和鞋子马上被一层尘土所覆盖,扬起的土雾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些从高昌建城时就开始累积的尘土,宣扬着汉朝的雄浑,歌唱着唐朝的昌盛,诉说着高昌人的悲欢离合。

站在故城的废城里,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座在征战中建立起来的高昌城,充满了传奇色彩。曾经的存在留下了一种生命运动的方式,城里居住的人们在当时看来生活富足的小圈里消磨着岁月,他们的生活方式也许被大漠戈壁上流荡的人所羡慕,然而城里的岁月渐渐被遗弃,那些失去了城池摆脱安逸生活后的人又去了哪里呢?

这座曾经是西域最繁华的都市,如今已烟飞灰灭,只留下一堵堵残壁断垣,一块块破碎的陶片,在炽热的太阳下默默无言。一个盛世的高昌就这样被满目黄沙湮灭,兀自耸立的残垣断壁,在阴影里静默着,倾听那西风的呼啸。

一股悲怆袭上心头,仿佛听到远古时代的军鼓号角,刀枪撞击声,还有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残酷的战争摧毁了这座繁华的城市,自那次战争之后,这座古城再也没有苏醒过,再也不会重新踏上历史的长河,那些沉睡的记忆只可以留给后人凭吊。

穿行在高高低低的断壁残垣间,随着地势的高低转折而起伏,我的思绪就在这时恍惚起来,恍如穿行在数千年前的高昌城的街道上。我轻轻的挪动脚步,目光在一堵堵断墙上逡巡。唯恐惊醒了那些长眠地下的魂灵。

城内建筑的土夯虽然坍塌了,残缺不全,却仍然气势逼人、雄浑大气。俯身抓一把黄黄的干土,似乎仍能感觉出昔日的温暖。放在耳边细听,似乎有战鼓的呐喊、战马的嘶鸣、痛苦的呻吟,仿佛让我看到了西汉大将李广利率军在此屯田筑城的情景。

在这片断壁残垣间,我看到了高昌城曾经的王宫,王宫是一座位于故城北部的不规则长方形小城堡,人们称之为“可汗堡”。王宫的宫墙大部分保存完好,在宫城内尚存有多座3至4米高的土台,这些土台是宫殿高大的殿基,从中可以看出当时已经有了高达四层的宫殿建筑物,在宫城内偏北还有一座高达15余米的土坯方塔。

我独自在夯土堆积成的残垣断壁中穿梭,绕过斑驳破败的墙壁,穿过椭圆形的拱门,我竟然迷失在了里面,一时间无法找到走出去的道路。此时的太阳似乎亘古的高悬在这片天空上,永久的炙烤着这片土地,我越发的觉得自己也被它炙烤得有些晕眩,仿佛不经意间回到了那尘封在这里的历史中。

高昌是古代宗教最活跃最发达的地方,也是宗教文化荟萃的宝地。汉唐以来,高昌国是中原王朝的一个附属国,它是连接中原中亚、欧洲的枢纽,经贸活动十分活跃,世界各地的宗教先后经由高昌传入内陆。在高昌宫城的西侧有一个寺院遗址,这里是高昌城的中心部分,寺院的讲经塔是高昌现存最高的建筑之一。

传说唐朝贞观年间,佛教高僧玄奘西天取经,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高昌城,玄奘在高昌期间就住在王宫旁的这个寺庙内,这为高昌的传奇色彩填上了浓丽的一笔。在寺院的周围,还残存手工作坊和集市遗址,依稀可以看到以前的繁荣昌盛。

据历史记载,唐玄奘持禅杖离开长安,一路顶烈日,迎风沙,忍饥渴,风尘仆仆的沿着丝绸之路西行。他到达高昌时已是半夜,此时的城门已经关闭,守门官报告高昌王麹文泰后,麹文泰下令开门亲自相迎。因得知玄奘是位得道高僧时,欲强留他在高昌,可是玄奘一心西行求经,麹文泰被其精神感动,便与玄奘结拜为兄弟,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话。

玄奘在高昌停留了一段时间,每天诵经讲佛,和麹文泰交情深厚。临别时,高昌倾城相送,麹文泰送其路上盘资。与此同时,麴文泰又命数十人相随,修书给沿途各国为玄奘西行提供必要的方便和帮助,并约玄奘回国时定要到高昌一聚。

16年后,那位一心向佛却执意脱离唐朝的麹文泰,已被大唐军队所灭。而远在印度的玄奘为了和麴文泰相见,他谢绝了印度戒日王为他安排由海路回国的线路,从陆路回国。当玄奘走到和田时,从高昌到和田经商的高昌人口中得知麴文泰已亡,便选择天山南路作为回长安的路,不再经过高昌这个伤心地。

我走到高大的“讲经塔”旁,站在土台之上,风在耳边吹,泪在心里流,经过千年风尘的洗涤,故城中到处是残垣断壁,讲经塔已没有了当年的风貌。我想,在这座废城中,是不需要到处去跑去看的,只要静静地站立在城中的某一个地方,用心来想用心来听,就会在眼前出现昔日玄奘是如何攀上高台闭目诵经,无数虔诚的听道者侧耳的一副画面。

在高昌故城的大佛寺内保存着一座最为完好的讲经堂,讲经堂是座圆形的建筑,没有屋顶,站在里面抬头便可见深邃的天空。据说当年玄奘路过高昌时,曾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在这座经堂内宣扬佛法。当年玄奘坐在这里为笃信佛教的高昌国王讲经说法。如今的经堂内除了呼呼而过的风声外,已经听不到当年玄奘的讲经声,我想他曾经讲过的经文已经化作了高昌人平时生活的一部分而延续下去了吧,

置身故城,面对那历经千年无情倾颓的王朝,总是觉出一种千年的落寞萦绕在这座土黄色的城市中,虽然我处在一片死寂气氛中,沧桑而沉重的声音伴着残壁的风沙,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回响着无声的律音。金戈铁马的烽烟可以湮灭任何盛世的辉煌,惟有不变的是历史的长河。

高昌故城历经了“高昌壁”、“高昌郡”、“高昌王国”、“西州”这样一段数千年的漫长岁月,当故城的辉煌被元末明初的战火终止时,高昌故城如今就因着风雨的侵蚀,被风化成了一具厚重的历史干尸,落在了古丝绸之路一个醒目的焦点上,残辉夕照,寒烟漠漠。

在这片断壁残垣旁,一位维吾尔人正不知疲倦地弹奏着怀中的热瓦甫琴,口中唱着听不懂的维族歌谣,低沉的曲调在故城里回荡着。我似乎听到了繁华一梦终成空的挽唱,它来自历史隧道,不绝于耳。这座曾经是那么与日中天的高昌故城,折戟沉沙虽是历史的悲壮,却是真理。一切生命都在它的世界里生生不息地演绎着,衰荣着。

我站在城中,北望远处的火焰山如在眉前,殷红如血,似一条蜿蜒的火龙,透过火焰山,再远处还可依稀看到天山主峰上的冰雪发出的皑皑光晕。回首再看脚下的高昌故城,故城不再依旧,它不再是废墟,我分明看到了它那鲜活的生命。故城在这戈壁的呼呼流风中,静如处子,安如磐石,奇显辉煌去后的荒凉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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