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重走清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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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走清河坊
浙江 陈伟雄
记得俞平伯在其散文《清河坊》里，曾这样写道：“山水是美妙的俦侣，而街市是最亲切的，它和我们平素十二分稔熟，自从别后竟毫不踌躇，蓦然闯进忆之域了。”可见这位新红学派创始人对杭州的钟情，他的话也说到了我心坎里。自十五年前我从河坊街，搬到一江之隔的萧山后，很少再回到这里，很多时候只能在梦里游走。前几日朋友从外地来，提出想看看杭州有特色的街，这样让我又有了走清河坊的机会。
清河坊，俗称河坊街，位于杭州上城区。八百年前，南宋名将张俊晚年拜为太师，被朝廷封为清河郡王，构筑郡王府于此而得名。张俊就是那个反剪双手，面墓而跪在岳飞坟前阶下之罪人。清河坊东曾建有南宋皇帝赵构颐养天年的德寿宫，南有鼓楼，吴山和大井巷，与“十里御街”（当时称“天街”，即今中山中路）交接，是当时南宋杭州的皇城根儿。昔有“前朝后市”之称，前朝即指凤凰山麓的南宋赵氏朝廷，后市就是清河坊一带的闹市，是皇城的商贸繁华中心。柳永词云：“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就是对当时盛世的真实描述。
流年如水。如今在清河里游走，崭新的现代仿古建筑渐次入眼。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仿佛不见了眼前一切，只觉吴山天风过后，远远地，瞥见三两个身穿朝服的南宋小吏步履匆匆走进大井巷，定眼追寻，却不见了踪影，心头不觉一紧，定了定神，环顾左右，青灰的地砖，雪白的风火山墙，鳞次的店铺，招展的肆幡，金碧的招牌，更有川流不息、穿着时尚的人群……这不是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现实的、现代的。
昔日的清河坊全然不是这样的。三十年前我不知多少次在这里游走与徜徉。其时这里的建筑多是二三层白墙黛瓦、木门石阶，纯然江南特有的风尚与型制，街道用青石板铺成，行走在上面，会发出空空的脚步回响。一路行来，左右顾盼，便能看清两侧店铺的交易与货物，街道大不似如今的空敞宽绰。如今，这里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玩的，五行八作，一应齐全；这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是杭州人最喜欢扎堆闹猛的去处，俨然“清明上河图”的再现。沿街的粉墙雕梁之下，有不少杭州颇负盛名的百年老店，尤其在河坊街与中山路相交的“四拐角”，聚焦着赫赫有名的老字号，万隆火腿庄、孔凤春香粉店、宓大昌旱烟店、叶种德堂国药店、王顺兴面馆等等。
都说城市记忆是一个城市不可或缺的部分。而今眼前的街市景观，是一件历史街区的复制品，其实连复制品也谈不上，只不过是现代人的集体性记忆和涅槃，记忆、模拟与历史、现实之间总是存在错位和偏差，旧时场景永远无法凝固一成不变。再想，杭州不少地方，如官巷口、松木场、梅花碑等等，这些地名所指的具象和意义，早已灰飞烟灭，消逝得无影无迹，清河坊的涅槃多少是幸运的。
在清河坊游走，从东向西，漫无目的。当看到热门扎堆的人群，便凑将过去，伸长脖子往里张望；当发现分外闹猛的门铺，便踱进去看究竟。然而我最感兴趣的，是款款走来的行人，揣摩他或她，是外地游客，还是本地市民。外地游客往往行色匆匆，两眼敏锐地捕捉和搜索稀奇有趣的一切，他们看仿古建筑，看胡庆余堂的雕梁，看临街的工艺品小摊。看累了逛累了，便坐在街心水泥凳上，品尝涂着辣酱的香干串或茶叶香的卤蛋。本地市民则悠哉游哉，不紧不慢，他们神色安详，试图用感觉嗅出自己熟稔的市井气息，嗅着胡庆余堂的中药味，嗅着万隆火腿行的火腿香。他们喜欢说老底子“介个套介个套”，喜欢拣拾“老底子”的旧时碎片。他们到这里来，想从这里嗅出旧时的气息，确认自己还生活在宝贵的传统里，重温他们赖以生存的城市浓郁的人情味。外地游客也许理解不了本地市民的这种集体意识，忆念中的昔日与旧梦，总是那么温馨，那么入骨，其实这是一种世代传承的情结。
历史的情结总是在虚虚实实中曲折地走过，人们在往昔与现实的两维世界里往返，在记忆与向往中不断地寻觅搜索，延续着岁月华章。
游走着，思索着，不觉华灯已然初照，我和朋友对清河坊忽然有种难舍的感觉。这里不仅仅有历史，有传承，有几代人的回忆，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市井烟火味。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都希望它是一张无法复制的名片，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中散发出独特的文化魅力。
作者陈伟雄，笔名文箫，系中国民主促进会成员，高校教师。1996年开始创作，在全国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两百余篇小说、散文、诗歌。出版著作有《灵魂的风景》、《艺术人生》等作品。系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
附：【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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