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时代微刊】捡尸骨|高钢(陕西)
文学时代微刊第1669期
捡尸骨
墓板石打开了。大家可劲地叫嚷:让透透气、通通风、缓缓,再下去。
清平川这地界现在还颇有些古风,有些跟不上时代的行为与步伐,古意盛行。这不,老马家今天一大早就又在伐坟开墓给老先人找“新家”了。墓室刚打开,一切还都在乱着哩。
老马家的旧坟地在合云山上。这合云山在双芽岔人看来本是处极好的坟地,是那种风水宝地型的。整个一座山全被苍松翠柏所覆盖,远望一世界的绿意。山左一条河,山右一条河,山顶又有一不知建于何时的古庙,村人有言唐的,有说宋的。庙叫合云庙,传是白云山的姐妹庙。双芽岔人说老马家的坟地是:两条玉带左右绕,头戴王冠香火盛。可这般难得的”阴宅宝地“却要迁了,为什么呢?嗨,这里边的蹊跷还要从老马家的四儿子空来出祸事说起。
马空来出车祸下葬以后各种说法似雨后春笋般地都蹿了出来……空来有条眉毛是白的,据说有此眉者一般皆短寿:空来有三旋,尤前额旋最不好,招灾;空来的额头上有撮”毛白”,是命不济的征兆;空来小时候老哭,到十几岁时还不停地哭,这不把自己哭殁了;空来的名字起的有问题,空来空来不就空来了么;空来家的老坟”闹鬼“了……说什么的都有。在乡下,死了人,尤其是死了年轻人,最终的问题一般都要落到坟地上,是老先人在作祟,得想法再给他(她)们找个“新家”,安置安置。这样,后辈以后就没事了,平安了,不会再出瞎事了,是阴阳先生之所谓:宅太人安。
真的吗?
现在,阴阳请了,风水看了,吉凶道了,坟地挖了,墓穴也打开了,就等着去墓室里捡(其实在农村一直谓之曰:起。起尸骨、起骨殖)先人们的尸骨了。
听村人说空来的爷爷死时和空来差不多年龄,也是三十出头。那时候农村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差,人病了就只能等死,吃不上药打不起针,硬扛。扛过了,活;扛不过,死。就这么个道理,没别的,也没说的。现在,什么都好了,能活,祸事却多了。像空来一样死去的年轻人一年猛似一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例到处都在发生着,悲悲凄凄凄凄惨惨人类总在演绎着他们不断的轮回。
现在,时常听老人们说:怪事不怪,先前乌鸦不上树山鸡不进村,而现如今呢?呵呵,时世变了!
(呵呵,退耕还林了!)
等了有一袋烟的功夫,空来的几个哥哥要下到墓室里去起他们爷爷的骨殖了。
到了墓室,兄弟几个看着已全部成了骨头人的爷爷他们也没有感到有啥悲凄的,只是难过起了不久前被车当场撞死了的年轻轻的弟弟空来来。伤心归伤心,他们还是小心地点起了香火铺好红艳艳的被面动动作作地准备着起他们的爷爷了,爷爷的头颅骨忽然开始滚动了,而且吱吱有声,动的没了章法。这时候,三个年轻人像兔子似的胡乱叫蹿着逃出了墓坑,脸色灰白地嚷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们的爷爷显灵了……
当墓外的人弄清楚了一切后,年龄偏大的马耕说:你们的爷爷活着时胆小如鼠,什么事都怕,现在死了有几十年了胆又变大了?我偏不信。你们等着,让我下去会会,看他能咋着!
到了墓里,马耕一径走到头颅骨前,说了声”对不起了”抬腿就是一脚丫子踩了下去。墓室里静了,头颅不动了,空气好像也不流通了。此时,显现出的只有一个急促的声音在不停地絮叨着:让你显灵,让你显灵……
这时候,奇迹出现了。大瞪着两眼的马耕看到了一只老鼠刺溜一下从死人的头颅骨里急急慌慌地蹿了出去。
此时的马耕才大胆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笑了。
(2018年7月22日)
【作者简介】高钢,陕西延川人,父母赐名高铁钢,曾用笔名文悦。做过苦力,混过北京,教过书。在《延安文学》《散文诗》《运动休闲》《体育生活报》《北京青年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若干,长篇散文《圣洁的去处》获得读者评选的最佳奖。现赋闲在家,写有诗文三百余(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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