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不是直男癌

Uni-Note Vol.246

2020年张一山版《鹿鼎记》烂上热搜，金庸小说原著也被网友们重新讨论。在“女性主义元年”，娶了七个老婆的韦小宝，当然躲不过拳师们的云讨伐。

重读《鹿鼎记》，我不觉得这部小说是在“迎合直男癌的意淫和幻想”，恰恰相反，《鹿鼎记》是关心和尊重女性的小说。

下面我来论证这个危险的观点。

首先，韦小宝登场时只有十二三岁，尚未性启蒙，他看到小姑娘以老婆相称，是一种缺乏认知的玩笑——他是妓女的儿子，从小生活在妓院，很容易模仿周围大人的言行，但他这个年纪还不理解自己这些玩笑的真正含义——《鹿鼎记》共五十回，韦小宝直到第二十七回才误打误撞地初试云雨情，而在第二十二回之前，他已经先后遭遇了未来的七个“老婆”，并在口头或仪式上把她们都娶了一遍。

十二三岁的韦小宝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的言行是对成人世界过家家式的模仿，而非基于理性和良知的选择。作者金庸的这个设定，显然是在批判成人世界——作为孩子的榜样，大人们把韦小宝带歪了。

再看这七个“老婆”，她们都差点要了韦小宝的命。

最狠的是方怡、苏荃（洪夫人）、建宁公主和阿珂，她们分别多次对韦小宝痛下杀手，韦小宝每每死里逃生，却也落得伤痕累累，这早已超出“欢喜冤家”的打情骂俏，而是真刀真枪置于死地的待遇。

这种态度源自七女的命运，她们大多悲惨。

方怡是所托非人。她痴情爱着自己的师兄刘一舟，为了救刘一舟不惜牺牲自己，然而她终究是错付了，刘一舟是个贪生怕死薄情寡义的典型。

双儿是孤苦无依。

她生在明末文人世家，家人全因为文字狱全部送命，年幼的她被庄少奶奶收养，劫后幸存，她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当她被主人“送”给韦小宝作丫鬟，完全是以向庄少奶奶报恩的心态，多次舍身搭救韦小宝。

苏荃是被人霸占。苏荃是七女中唯一的成年人，二十三四岁的她少女时期被神龙教教主洪安通抢来做压寨夫人，老夫少妻，生米煮成熟饭，更可气的是，后来洪教主为了练神功杜绝性生活，苏荃年纪轻轻就守起了活寡。

建宁公主是身世拉胯。她原本作为康熙的妹妹、天朝的公主，威风八面，一场意外，她才得知自己其实是神龙教两个教徒的私生女。这个身世使得她恩宠尽失，被康熙当成和亲的棋子。

最惨的是阿珂，她是上述四位悲剧的集大成者。她所托非人，钟情的郑克塽也是个渣男；她孤苦无依，从小被师父收养长大；她被韦小宝死缠烂打；她的亲生父母是李自成和陈圆圆，他们不但没给女儿带来幸福，反而间接导致女儿沦为九难复仇吴三桂的刺杀工具人。

小说里没有展开郡主沐剑屏和王屋派曾柔的个人命运，但她们所属的沐王府和王屋派却在动荡的康熙初年屡遭团灭危机。

这七个“老婆”，没有一个跟韦小宝有爱情。

方怡是为了救心上人刘一舟，委曲求全地跟韦小宝拜了天地，她从未爱过韦小宝，奈何自己的心上人不争气。

双儿是把伺候韦小宝作为报恩，韦小宝娶七个老婆她也不爽，但她的个人情感始终被报恩的道德使命死死压住。

苏荃是被动怀了韦小宝的孩子

让丈夫洪教主知道了，在洪教主与韦小宝的决斗中为了生存选择了后者，她对于韦小宝来说是昔日神龙教的上级领导、是传授防身术的师父、是足智多谋的军事、是大家庭的家政总管，

唯独不是举案齐眉的妻子。

建宁公主与韦小宝始于炮友关系，

前者作为SM狂热爱好者与后者的碰撞如电光火石，

二人的关系基础始终是肉体关系。

除此之外，建宁公主可谓既无本领又乏心计，不仅得不到韦小宝的喜爱，就连其他六个“老婆”也联合排挤她。

阿珂与韦小宝的关系，更像是一头非洲野牛与狮子殊死搏斗，尽管用牛角把狮子戳得鲜血淋漓，最终还是被征服了。

至于小说里存在感极低的沐剑屏和曾柔，一个是木头美人，

一个温柔斯文，

她们加入这个家庭，更像是西游记取经团队里的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十八位护教伽蓝，重在参与。

总之，《鹿鼎记》写的不是一个男人如何与七个女人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而是以一个初涉世事的孩子（韦小宝）的视角，呈现女性的七种悲剧人生，她们共同的归宿，就是分享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这已经是她们在那个时代社会最不坏的选择了。

今天的封面和配图，来自剧《鹿鼎记》（1998）剧照。

獭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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