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路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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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

凤起路的早餐

人不能,或许不应该,存在于某些过于理所当然的认识中,以至于不愿意打破在你看来并非那么理应的界限。

在2020年7月24日晚上九点三十的寒风里,我咬着KFC最便宜的甜筒,看着星光大道霓虹闪耀,恍惚间触碰到了通常被人们称为“社会”的墙。这触碰让我想起某一个忘记了季节的早晨,凤起路上的人来来往往。

只记得那是一个周末了,应该还有比较温暖的天气,我从杭高的宿舍七楼向下走,走过还有绿树荫的甬道,走到学校的大门口,在早晨的九点钟,寻找足以让我熨帖的一餐。

但先让我发现的,是一条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凤起路。杨国福麻辣烫的店铺,有一小块划分出来,分给了一家衢州鸭头,我在傍晚觅食的时候总能闻到香味的,现下却不见那对卖鸭头的夫妇,有的只是一个做煎饼果子的年轻人;那招牌细细一看,居然还十分讲究,做的煎饼果子是西式的内核,东方的外表,也难怪要价是十二一个,卖得豆浆也不是平凡豆浆,要加芝麻花生的;麻辣烫的门口,零零碎碎地摆着些什么——黑色的平锅,很大的一口,里面是油油亮亮的粉丝,淡黄色的,配着橙的胡萝卜绿的包菜,混着几块鸡蛋,显得很好看;一小锅的茶叶蛋,热乎乎地冒着气;另一个相对小一些的黑色平锅,煎着的煎饺滋滋冒响,点缀着些许葱花。东西都很随意地摆在麻辣烫的门口,从店内接两条电线煮或者是拿煤烧的。见我望去,另一个显然不是麻辣烫员工打扮的人殷切地望过来,我忙不迭扭头向前走。

再过两个店铺是一家面馆,这面馆门口也是一样的境遇,唯一的不同约莫是这里的平锅里炒的是面条,但长相与那粉丝堪称雷同;他们家门口还有一玻璃柜,里面摆着各种杂碎和酱料——母亲有次路过时信誓旦旦,说这是卖凉皮儿的,我觉得约莫是卖凉菜的,但我们两个谁也没买过,因此谁也不知道了。

再往前走是一家便利店——我在里面买了盒酸奶,再往前走是我极喜爱的另一家面馆,他们家的片儿川和拌川是我几乎每月总要找个时间来吃的。然而早餐,便也没生出什么胃口,要了一碗葱油拌面,有油渣便加上油渣,舒舒服服地吃完。腹内饱胀,便也有心思去思考我刚刚一路上过来的见闻了。

我平时所见凤起路总是在傍晚。在学校里关得久了就总想着出去吃,好像这样就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似的——只是凤起路上车来车往的尾气罢了。傍晚时分人相对少,消费主力军是久居校园不谙世事的学生们,我曾在奶茶店门口看着学长学姐们排出来的十米长队陷入沉思。

但早晨显然是来自环北小商品市场和环北丝绸城的商贩们的主场。大多是推着推车,上面堆砌着不少黑色包装袋,一整车一整车地推来推去,也不知道要推到哪儿,但看起来总是很重。卖衣服的女老板们总是打扮得很漂亮,但漂亮的同时还能将那极富分量的推车牢牢握在手心,我自愧不如。

那个早晨我长了见识之后,也只是虚无地感慨了几句人民生活不易,如此见缝插针地分配时间,将一个地方租给不同的人,分摊了凤起路高额的房租,也让辛勤劳作的人能劳有所得。感慨了之后我还记得什么呢?更别提高三下学期因为疫情学校封锁,我一次晚饭都没出去吃过。偶尔经过凤起路,也只是惊诧于某一家店终究还是没能撑过,默默地开始装修成另外一家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而伴随着我喜爱的片儿川从十七元一碗涨价到十八元一碗,十九元一碗,我从高中离开,步入我人生中最漫无目的的一个暑假。机缘巧合,也包括我自己有意为之,在七月二十五日的六点,我进入一家火锅店,从晚上六点到九点,一个小时十八元,一周做三天。

人类面对在一个未知却又有一些熟悉的领域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情绪。譬如我由享用者变成付出者,由叫别人加汤的人变成给别人加汤的人,由往火锅里倒菜的人变成给别人端菜的人,看着客人们来来往往,来时端盘倒水,走时倒菜擦桌。客人们也总是提出很多纷繁的要求,比如加水加汤,拿筷指路,帮忙下虾滑,还要问问在美团和大众点评上面的套餐活动。我总会生出些许过于晕头转向的茫然。伴随着茫然的,是一些隐秘的喜悦——大约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通过自己的努力赚钱?我不知道。

然而再怎么新奇的体验,带来了三个小时的长时间站立和火锅店红油香气所勾起的疲惫与饥饿后,也总让人觉得无甚滋味了起来。在结束第一次体验之后,我站在夏日的夜风里,极难得地对肯德基甜品屋产生了渴望。放在平时,我总是在甜品这方面对我自己很宽容。譬如茶某道的大杯杨枝甘露,某点点的四季青玛奇朵,价位总是很高,而我犒劳起自己来也总是毫不心疼,在毫无负罪感的扫码中,一旦发现钱不够了,便继续毫无负罪感地向父母哭穷。然而在那个夜晚,在极度的疲倦和饥饿,与这样的疲倦和饥饿换来的仅仅是五十四元的认知中,我的眼神扫过十九元的果饮,二十八元的北海道冰激凌,对十八元的抹茶口味生出无限的渴望后,我听到我自己这样说:“你好,我要一个这个六块钱的甜筒。”

凡事,并不是都是理所当然的。

那天晚上的风对出了一身汗的我来说有一些凉,我看着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尚不知自己对父母提出了怎么样的要求。他们跳蹦床,在小水池里开玩具船,对各式各样的小玩具挑三拣四不依不饶。我曾经也是这样,人类总是因为他人的快乐而生出嫉妒与不满,现在,也依然如此。而即便这样,我也依然会让负罪感生出以进行拘束。

甜筒化得很快,我抓紧吃完,回家就拉了肚子。

兼职的第二天夜晚,高考成绩放榜。在频繁的翻台摆台中,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却在结束兼职拿出手机的时刻,看到了发来的成绩短信。

我的理所当然再一次被打破,不由得生出些许绝望来。个中辛酸,现在的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将它讲出。只是时间愈久,心情愈平淡,让人感到奇异的事情终将随着生活的演变而理所当然起来,让人感到悲伤的事情总会被纷繁的世事扫除痕迹,只用于不咸不淡地回忆。

而每当我有些许沮丧,我总会想起凤起路上的早餐——人们用尽了时间和空间的规划的智慧,在他们自己的造物中搏得微薄的喘息。也记得当我结束一餐,回到学校,看到砖石开裂的缝隙里,也能生出小小的树苗来。更记得我触摸名为“社会”的墙,犹豫与沮丧挥之不去,却也依然可以选择一个由自己双手得来的甜筒。

我们总在长大,总在后悔,总在疲惫地奔走,却也总因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食而长叹人间值得。

杨春林, 杭州市优秀教师, 语文教学大赛全国一等奖。杭州市优秀班主任、杭州市首批名班主任工作室领衔人, 浙江班主任网络研修团队创始人。浙大等多所高校培训讲师,国培、省培授课教师。《班主任》 《新班主任》  等媒体封面人物, 浙江 2015 年教育新闻人物,著有 《变出品牌班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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