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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看到办公室墙上的日历，不免失笑，三月二日，可今天已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夏老师您这是留恋旧时光呢还是拖拉出了水平，夏雨自问。他摘下日历，把沉甸甸的一年拿在手里，一张张小小的薄纸见证了太多的喜怒哀乐，也承载了一年来的酸甜苦辣，夏雨把过去的日子剪下来。他走出校门，漫步于田埂，白杨林立，麦田绵延，夏雨把日历抛向天空，一页页“过去”向雪片儿一样被风吹散。今晚是西方的平安夜，学校南边就有一个教堂，每年圣诞节前一天就开始有活动，附近村落的信众聚集过来，办上一台歌颂“主”的联欢会，还请外地的大主教前来讲道。平安夜的那个下午，教堂还会发一小袋儿杂样的小点心，是给孩子们的，他们叫做“长生果”，不信教的人们带着孩子也来讨要“长生果”，图个好的祝福，所以每当圣诞节的前两天，教堂里就热闹起来。最近大家又热衷于平安夜送苹果，是因为苹果的谐音比较好吧，教堂里也发苹果，但他们给的苹果大多品相不是太好，这样的苹果李向鑫看不上眼，他打算送给夏老师一个“平安果”，刘立成老师也要送一个，郑老师也送一个吧，对！王雨欣也送一个，何雨婷嘛……李向鑫边走边盘算着送几个苹果，想到何雨婷他有些为难，这个霸道的课代表，没少找李向鑫的麻烦。追着收作业啊；在夏老师那里告状啊；说卫生打扫不干净啊；嫌衣服脏啊……就连头发乱她也要管，和她坐同桌，李向鑫真有些后悔，现在看来，还不如前同桌何映雪，她除了爱哭些，好像也没太多让李向鑫难以接受的。但上次何雨婷又明明帮了李向鑫的忙，赵大嗓子家门前晒了几条被子，李向鑫刚走到那里，绳子不知怎么的就从树上脱落下来，李向鑫惊愕的看着地上的被子，也不敢跑也不敢停，关键是赵大嗓子正好出来，她看了看掉到地上的被子，正要发脾气，发现李向鑫神色惶惶，就赖在他头上了，赵大嗓子不依不饶，多亏走在后面的何雨婷证实不是李向鑫所为，赵大嗓子才不情愿地放了李向鑫，事后李向鑫还买了串儿糖葫芦表示感谢，何雨婷接过糖葫芦，一边吃一边还嫌弃又小又酸。教堂里的苹果可以随到随要，虽不是太好，还是有很多人进去讨要几个，李向鑫也进去了，负责分苹果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她正给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拿苹果，李向鑫干脆自己下手，他从框里抓了两个就走，老太太也没制止，但这两个苹果李向鑫并不满意，一个上面有虫洞洞，一个上面有烂点点，他打算扔掉，后来还是决定送给潘小为。这样的“平安果” 是不适合送给王雨欣、何雨婷的。李向鑫想找到那样的“平安果”，就是外面有个精美盒子或是用漂亮包装纸裹着的，更好一点儿的甚至苹果上还有“平安”两个字，周围还有爱心的图案，李向鑫是见过的，他也很好奇苹果上怎么会长上字，他对那种苹果念念不忘。他也很想遇见那样的苹果。这真的是心想事成吗？我的天！离教堂不远的地方就有一辆电动三轮车，上面摆了很多精美的包装，花花绿绿，有几个孩子围着看，李向鑫赶紧跑向前去，果然是自己想要的那种苹果，只是苹果上没有“平安”二字，但包装纸非常精美。卖苹果的是一个甜美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她正把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用彩纸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再系上漂亮丝带，包装好的苹果简直是一件艺术品。“你是叫李向鑫吧！”小姑娘笑着把包装好的苹果放下。“我怎么没见过你？”李向鑫好奇地看着这位漂亮姐姐。“是你不记得了，我上六年级时你才上二年级。当时就知道你很淘气，现在虽然长大了点儿，模样还能认得出来，你还得叫我学姐呢！我小学老师也是夏老师哦！我叫何小涯。”小姑娘抹起额前的一缕头发。李向鑫似乎觉得夏老师在课堂上说起过有个得意门生好像就是叫什么涯。李向鑫眼睛一转：“哦……对对，夏老师经常给我们提起你，说你成绩特别好，上初中后都是年级第一，有这样的学姐我都觉得特有面子。”“可不真的，常在我们面前夸你呢，你都成我们偶像了！”何小涯心想，没想到小学毕业四五年了，还有学弟学妹知道我，不管李向鑫说的是真是假，何小涯都挺高兴，当时的何小涯简直就是个传奇，小学六年，十二次期末考试年级第一，初中三年，六次期末考试年级第一，八年级时县里语数英邀请赛一等奖，九年级那年家庭变故，爸爸意外事故身亡，妈妈远走他乡，何小涯便和多病的奶奶相依为命。在大家都觉得何小雅一定能考入重点高中时，中招分数公布，她总分还不到六十分。当时所有的老师都很震惊，肯定是错了，九年级的班主任要带着她去教育局查分数，何小涯含着泪水说：“老师，不用查了，是这么多分。”班主任老师好像一切都明白了。看着眼前这个坚毅进取的小姑娘，老师热泪盈眶，何小涯这样的选择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但她并没有放弃学业，她一边做些零活贴补家用，一边照顾奶奶，其余时间都用在了自学高中课程上，她已打算参加高考，必要时大不了带着奶奶上大学。生活是艰辛的，何小涯的嘴角从没失去微笑。“学姐！这个盒子包装的苹果多少钱？”李向鑫的话打断了何小涯的思绪。李向鑫听到便宜一半，非常高兴，要了五个包装好的平安果！何小涯给他装了起来，李向鑫刚要走，何小涯叫住了他。苹果肯定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在平安夜前把自己送来送去。可能是大家从城里学的，也可能是网上或电视里看到的，不管怎样这个“风俗”已波及乡下。对此，学校前面的教堂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以至于不送个苹果好像就没脸出门，开始只是长辈送孩子，后来同辈也送，最终糊里糊涂的都互相送起来，昨天潘小为就放在夏老师办公桌上一个，精美纸盒包装的，有个塑料小窗，可以看到里面又红又大的苹果，并且有“平安”两个字，还有爱心的图样，包装盒的顶部是十字相扣的小造型，曲别针上挂个小卡片，正面是圣诞老人图案，背面可以写祝福的话。正是李向鑫想要的那种，也不知道潘小为在哪里弄的。夏雨回办公室才发现这个“平安果”，拿在手里看曲别针上的小挂件儿，歪歪斜斜写着“一生平安！”落款是您的学生潘小为。看着潘小为的字迹，夏雨不免失笑。也就是潘小为能写出这样的“树叉”文字，看着却倍感亲切，看来要督促他练字了。放下平安果，夏雨猛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个“礼物”会不会有损师德，这是上级经常三令五申的，但又怎么还回去呢？又怎样给学生解释这件事呢？会不会让局里做师德报告的导师失望？夏雨老师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学时代，那时好像还不知道有圣诞节，更不用说平安夜，苹果好像也不多见，即使有，大多是树上落下来的烂果，果园主人用拖拉机送到村上，乡亲们就围上来，询问价钱，你来我往，商讨好一阵子，才定下价钱，女人们一边挑选一遍唠叨苹果烂，但她们还是拾了满满一篮，多少钱一斤已没有了印象，反正很便宜，来晚了还轮不着。烂苹果大多吃一半扔一半，真是便宜没好货，即使这样也不常吃。也不便送人，也许是没在意它的良好寓意吧。不过每年元旦，同学之间会互相送些贺年片，正面印着歌星影星，反面可以写祝福的话，夏雨以前就曾送过同学，一元钱买一副，整整十张，米老鼠图案，其中有一张图案太单一，淡黄色背景下就有半个桌子腿，什么都没有，当时好像送给了一个女生，不但没收到回赠，还不跟夏雨说话了。也确实看不懂那半截桌腿好到哪里，也许是副抽象画吧！贺卡也会送给老师，捡最漂亮的送，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挺好玩，更没有“送礼”的观念，就是发自内心的想给老师送一张贺年卡，那时老师还会把这些卡片帖到办公桌前的墙上！事情过去多年，还能记起当时的情景，现在夏雨也是老师了，对这样的事情倒谨慎起来，是师德学习卓有成效还是内心变得复杂起来，小有的想法已不再是清澈如初，最好不要给孩子去解释，以免污浊孩子的心灵，也许早晚会被侵蚀，但还是希望来的晚一些。夏老师桌子上已有好多花花绿绿的“平安果”，今天夏雨最想说的话就是：“谢谢同学们！”这是发自他内心的声音，这种情意也会放大后还给他所热爱的学生，当然这也并非孩子们有此举动夏雨才热血沸腾的，一个教育者应该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学生，古人说过“不患贫，患不均”。只有这样才会照顾到每个学生的感受，才会更好呵护每个幼小心灵。夏雨看到这么多的苹果，他已有了注意，打算上午第四节开一个“苹果会”，他把班长王雨欣和学习委员李晓悦叫来，和她们商量怎样组织一个有趣的活动，把这些苹果也用上。王雨欣建议在教室出些节目，边吃苹果边联欢，李晓悦非常同意，她还建议谁表演节目奖励一个苹果，夏老师也极赞同。第三节下课，同学们就布置起教室，把桌子摆放教室四周，围成一个圈，还铺了一小块儿地毯，李向鑫、潘小为是极热情的，忙的头上冒汗，一切安排好了，夏老师用个纸箱把苹果抱进来，大家环绕坐下，王雨欣、李晓悦把苹果用水果刀切成四瓣儿，何雨婷、何映雪负责把切好的苹果分给大家，一切准备就绪，何雨婷主持，首先是王雨欣的舞蹈《最美的年华》，轻盈柔美，同学们掌声不断，奖励一个苹果，接下来是王晓悦的歌曲《明天会更好》，圆润甜美，何映雪也和何雨婷合唱了首《快乐的小鸟》，清脆悦耳。大家都得到一个苹果的奖励。何雨婷接着说：“我们女生都出好几个节目了，咱男同胞是不是也来个节目！”话音刚落，赵驰铭看董亮，董亮看张玉鸣，张玉鸣看潘小为，最后大家的目光一起落在李向鑫身上，李向鑫有些慌了，“大家干嘛都看我！谁有节目赶快出啊，可不能让女生叫住阵！胖子！唱一个，让她们看看咱男生饭不是白吃的！”“不不，三金，我这破锣桑子不行，听说赵池铭唱的不错，跟狼嚎一样！我们让他来一曲吧！大家欢迎。”潘小为带头鼓掌，男生一片起哄。大家一起连推带拉把赵池铭拽了出来，女生也喊着“赵池铭，来一首。”被女生一鼓励，赵池铭真有了想唱的勇气，“给大家唱一首《青藏高原》。”同学们鼓掌之后，开始唱了，赵池铭闭着眼，弯着腰，仰着头，张着大嘴，表情痛苦而忘我的唱着，我的天，这哪是青藏高原，这是进了屠宰厂啊！何雨婷、何映雪干脆捂住耳朵。终于唱完了，李向鑫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颤颤巍巍地说：“好好……好久没听到杀猪声了！”大家都笑起来！“三金，少来！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大家让李向鑫唱一曲怎么样？”赵池铭说完。又是一阵起哄。李向鑫想逃回去，却被潘小为、赵池铭等抬了出来，放到地毯上，看来李向鑫非表演节目不可了。他稍微想了一下说：“给大家表演个模仿秀吧！”大家一阵掌声，第一个模仿的是王雨欣突然见到癞蛤蟆时的恐惧，接着模仿何雨婷发飙时的情景，还模仿了何映雪委屈时梨花带雨的样子。夸张形象的表演让大家笑作一团。被模仿的人惊讶、嗔怒、大多是开心。“班长！那个李向鑫太可气了，竟然在“苹果班会”上出我们的'洋相’。不过呢！他学你见到癞蛤蟆的样子还挺像！就那个吧，咯咯……就那个吧，咯咯……”“就那个什么嘛？快说！别光顾傻笑！”王雨欣娇嗔道。“你也太胆小了吧，一个假的癞蛤蟆就把你吓的'啊啊’大叫，还殃及了杨菲主任！咯咯……”何雨停还是笑个不停！王雨欣撅着嘴儿说：“笑！还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都怪李向鑫那个坏蛋，把一个高仿的癞蛤蟆放潘小为书包里，我都怀疑李向鑫是从太阳系外来的，没他做不出的坏事儿！我要叫他知道捉弄班长的后果。”说着王雨欣愤愤的出了一口气。王雨欣哪里知道潘小为书包里的癞蛤蟆是李向鑫和潘小为定下的计谋。他们本想吓吓何雨婷，王雨欣中招完全是个意外。收发作业本是何雨婷负责的。那天李向鑫、潘小为的作业又没完成，上学路上就合计着怎么拖延教作业，这时，一年级的两个女生惊慌地跑了过来，小胖手里拿个什么东西赶在后面，两个女生惊慌不安地躲在李向鑫和潘小为的身后，小胖看到了李向鑫和潘小为，急忙把手藏到身后，眼睛怯怯的看着这两位学长。“嗯……”潘小为掐着腰，面目狰狞，故意把“嗯”字的三声鼻音拖的很长。二人凶神恶煞般的站在小胖面前，小胖撇着嘴，几欲哭出来，乖乖的把手从身后拿了出来。着实让他俩惊奇！好大的癞蛤蟆！李向鑫一把夺了过来，好逼真的癞蛤蟆，还有弹性。“我姑姑给我买的。”小胖不敢看李向鑫，低着头小声说道！“拿癞蛤蟆吓同学，这是很不对的，好了，就不把你送老师那里了，蛤蟆没收！”李向鑫也觉得挺好玩！他和潘小为打算拿走，回头再还给小胖！小胖傻傻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玩具被这两个大家伙抢走，又不敢大声哭，只是小声的抽咽。“三金，这个蛤蟆做的真像！”潘小为拿在手里反复端详！“李向鑫、潘小为回到教室交作业啊！”课代表经过他们身边时说。“好……哩！早……完成了！”潘小为赶紧把“癞蛤蟆”藏在身后！支支吾吾的应付。何雨停有些不相信，回眸一笑说道：“ 嗬！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何雨婷秀气白净，身姿高挑。李向鑫好像觉得她像电影里的那个明星！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何雨婷远去。潘小为眼睛一转，对李向鑫说：“三金我们吓吓这个野蛮丫头如何？”“我们把这个癞蛤蟆放她书包里！她翻书包时发现了，岂不吓的'哇哇’大叫！想想都好笑！”潘小为竟真笑了起来！“下策！你是猪脑子啊！放她书包里！肯定会被她抓住把柄，就我们俩平常的表现，一查就知道是我们干的，难道你不怕夏老师？”李向鑫说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夏老师'炒了’！”潘小为多少有点儿失望！他是很烦何雨婷的！“哪能算了呀！这么好的机会！”李向鑫又给潘小为一线希望！“装进我的书包里？能吓着她吗？”潘小为有些疑惑不解！“别急，听我慢慢说，我们回教室后，何雨婷肯定让我们交作业，我们就说作业都在你的书包里，把你书包上的扎口绳系成死扣，她让我们拿作业，我们就说解不开书包口绳！就凭她那野蛮性格肯定怀疑我们没写作业，必要亲自试着解开！如解不开，交不成作业不能怪我们，如果解开了她肯定会找我们的作业本，这时突然出现个癞蛤蟆……哈哈好期待看到课代表惊恐失措的样子。”李向鑫洋洋得意。他们俩把癞蛤蟆放到潘小为书包里！扎紧口绳！回教室去了，何雨婷正在收作业本，她看见李向鑫走进教室，伸出右手，更不搭话，李向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在鼻子上夸张的用力擤了两下，何雨婷不知道他想找什么！却原来是擤鼻涕，伸着手把脸儿不屑的偏向一侧，李向鑫不得不承认何雨婷是极标志的，明眸皓齿，齐眉刘海，马尾短辫，侧面看就像个逗号，这是小学高年级女生流行的发式。何雨婷等着李向鑫把作业本放到手上，李向鑫却把擤鼻涕纸放了上去，何雨婷感觉手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让她震惊的确是李向鑫的“粑粑纸”，“哎呀！李向鑫，你……”何雨婷把纸巾扔到李向鑫身上，对王雨欣说：“班长！请你去收缴李向鑫他们的作业，看他们到底写了没有！我洗手去！”王雨欣是一班之长，收作业责无旁贷，她提起潘小为的书包放在课桌上，李向鑫和潘小为咬着拳头楞在了那里，她们没想到即将上演好戏的竟是班长，他俩没打算捉弄班长，但事已至此他们只有期待班长打不开那条死扣绳子，王雨欣还真没有打开，也不知道他俩是怎样系的，越打不开，王雨欣越觉得他们有鬼，看看解不开绳子，王雨欣提着书包出去了，他们以为去找何雨婷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期待着何雨婷中招，王雨欣却提着书包走进了教导主任杨菲的办公室！要说还是杨老师有办法，用个小钉子一点一点的把扎口绳剔松动，然后解开，王雨欣把潘小为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杨老师的办公桌上，这是找潘小为作业必须做的，他的东西都是杂乱无章的堆积在一起！突然，王雨欣“啊啊……”惊恐的向教室跑来了！还有个“啊啊……”的声音好像跑教师集体办公室了。李向鑫趴窗户看得很清楚，另一个“啊啊”跑的正是教导主任杨菲，何雨婷也惊呆了，不知发生了何事。时值隆冬，大寒节气，连日孤风夜嚎，天地凝固，学校有女贞树，往冬不落叶，今岁只余干枝于凛冽寒风中，天又欲晚，彤云密布，掌灯十分，风停了，有雪不期而至，各家院门紧闭，唯有灯光逃出窗外，欣赏雪花的曼妙舞姿，夜很安静，小村也很安静，似乎可以听到雪花的声音。从一个房子里传出重几声轻几声的咳嗽，那是郑老师家的小院子。郑老师有肺心病，一到冬天就咳的厉害，老伴儿给他熬了冰糖梨水，郑老师喝了两小口，睡下了，半夜又咳的厉害，脸憋的通红，老伴用手一摸额头，很烫，她也害怕了，郑老师有一儿一女，均不在身边，她赶紧叫起对门的侄子，找辆车去县医院，挂了急诊，输了液体，咳嗽才缓缓平复下来，老伴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郑老师微微睁开眼睛，老伴儿看到郑老师有所好转，心才稍微舒缓了点儿，轻声说：“老郑啊！放心，会好起来的。”郑老师眼角流下一滴热泪，他已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深情的看着眼前陪伴自己半辈子的人，两鬓苍苍如霜，四十年的互相陪伴如今都已是迟暮之年，郑老师移开目光，若有所思的注视输液带小窗里一滴一滴缓缓落下的药水，每落下一滴就有个汽泡跑进瓶底。病榻上的人容易被触及内心最柔软的角落，郑老师在想什么呢？他十八岁走上讲台，当了民办教师，后来考试转正，再有三天就要退休了，这四十多年如水一般平淡，那块儿黑板写了擦，擦了写。不知描绘了多少孩子的蓝图，点燃了多少孩子的梦想，成就了多少孩子的希望，教室里的孩子来了又往，不知换了多少，眼睛总那么清澈，笑容总那么甜美，心灵总那么纯净。此刻，郑老师静静的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呼吸轻微，嘴角带着微笑，他肯定想到了这些，想到了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平凡快乐，他应该不会懊悔自己的碌碌无为，他曾在日记中说过：“如果有下辈子，我还会和那些孩子在一起，不是我成就了孩子，是孩子让我觉得活着的意义！”医院里的路灯把窗外照的很亮，可以看见飘落的雪花，门口的大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医生刚给郑老师换了瓶液体，老伴儿守在床边，轻柔的和郑老师说着话……天亮了，雪也停了，很薄很薄的一层，踩上去刚能没过鞋底，上学的孩子们大多边走边玩，他们在看看谁印的脚印漂亮，如果是往常，郑老师已披着棉布大衣在校门口扫雪了，有时他还会简单的给孩子们堆个雪人，虽然看着什么都不像，孩子们还是围着欣赏起来。有时郑老师还唱两嗓子豫剧：“叫声亲翁郭子义……”每每这时，同学们也跟着唱起来，大多是起哄的！今天却冷清了许多。学校一般是腊月中旬期末考试，今年期末考试定在腊月十四、十五两天，考试过后，学生就算放寒假了。这是猴孩子们早盼着的，顶多祭灶那天回校开个表彰会，这是每年的惯例。再加上盼着过年，他们更是天天搬着手指头数寒假的到来，寒假就在眼前！十来天的样子，知道学的孩子已抓紧复习功课，王雨欣、何雨婷、李晓悦她们暗中较劲，谁都想期末考试后拿个奖状回家，大过年的贴在自己的荣誉墙上，亲戚朋友看到了啧啧夸奖一番，老有面子。李向鑫从未打算拿个奖状回去，他也幻想着哪一天能拿个奖状，也就是一念之间，随后自己又给否决了，他的目标是及格就行，即使是这个目标最终也得打个五折六折。他也不是太在乎那个分数，只是吃的太少爸爸那一关不好过，每次考试他都期待着挨着个好学生，也好便宜行事。学习好的女生大多做题时盖的严严实实，他又对班里几个男生的成绩不屑一顾，自己也只有抓阄选题，听天由命！这个法子后来被潘小为借鉴！他还给赵池铭说：“很灵！”张玉鸣还用冰糕棍儿做了“考试签”，放在一个小易拉罐里，考试时放抽屉里抽签做题，成绩可想而知！每次考试四个人的成绩加起来还没王雨欣多，何雨婷说的“四大菜子”便是他们。李向鑫又多了一个外号——水萝卜。潘小为被女生们称为土豆，赵池铭便是白萝卜，还有个胡萝卜给了张玉鸣！这些外号都是女生偷偷起的，也正应了“四大菜子”。私下里女生之间就用这种暗语称呼男生，男生全然不知，后来叫顺溜了，光明正大的叫李向鑫“水萝卜”。还好男生大度，不和小丫头片儿一般见识，也就随她们叫！郑老师住院的消息孩子们两天后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心情都很沉重，夏老师说明天打算和陈校长去看望郑老师，班长王雨欣捧给夏老师一个精美的许愿瓶，里面装了一千颗漂亮的小星星！是六年级全体同学一颗颗折成的。“祝福敬爱的郑老师早日回到学校！”王雨欣捧着许愿瓶说，夏老师感动的说：“孩子们我替郑老师谢谢你们！郑老师看到大家的祝福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病床上的郑老师戴着氧气罩，十分虚弱，更加消瘦，夏老师轻轻的把孩子们的许愿瓶放在郑老师枕边，他希望孩子们的祝福能唤醒郑老师。陈校长安慰着郑老师的老伴儿。临走，郑老师的儿子女儿把陈校长和夏老师送出门外，陈校长叮嘱好好照顾老人。人生不是文学作品，我们也不是人生的作者，没办法掌控主人翁的命运，三天后，郑老师永远离开了他所热爱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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