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行话:藏趣
藏趣
作者简介:颜克辉,男,生于1961年2月。自由职业者,法律工作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作随笔集《点滴撇捺》。
藏趣.一
我们家的大卫生间的窗台上,也就是洗漱面盆旁,搁了一个文革期间的产物的瓷笔筒,笔筒上有当时两大统帅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红卫兵的合影照,合影照下面还有一排号红字的解说词。既然是搁卫生间里的笔筒,笔筒里自然就不会放笔了,而是放的便于梳洗时使用方便的梳子,问题是这笔筒里不是放的能与笔筒身价相匹配的牛角梳、红木梳或其它高档梳子,而是放的三把我出差在外住宾馆带回家的宾馆里配用的塑料梳子,这塑料梳子也就是我每天洗完澡了才用用,我们家的梳子就如同各自用的牙刷一样,妻与女儿有她们自己的专用梳,根本就不屑用我的塑料梳子。我已经不记得了这笔筒的来历了,我毫无印象是花钱买的还是朋友送的,只知道这笔筒拥有了很多年,也忘记了笔筒何时从藏柜里“走”到卫生间的窗台上,变成了梳筒。
我们家来的客人不多,就是有客人来了,进了卫生间方便完了,到面盆洗洗手就离开,谁都不会在意窗台一隅搁的笔筒,既是有客人洗手时看见了笔筒,也只是好奇地拿起看看,估计看见笔筒里插着的三把塑料梳子,觉得这笔筒就是一不值钱的工艺品,插着三把塑料梳子,即不抬高其身价也不辱其品位,心中自然会想:“若是值钱物件的话,主人会把它搁在卫生间的窗台上装梳子吗?”充其量,有朋友看见了笔筒会好奇地拿着笔筒来问我:“这笔筒是真的假的呀?”其意,无疑是问我这笔筒是文革出产的真品,还是后来仿造的赝品,我听罢便会偷换概念地回答:“这就是一个笔筒呀。你说是真品还是赝品?”人家被我偷换概念弄蒙了,也就不好多说什么,自然会把笔筒拿回卫生间,放回原处。
前年寒假,一著名高等学府的一博导带妻儿来我家小住,他来我家的当天就发现了卫生间窗台上的笔筒,他把笔筒拿在手上仔细上下里外端详了半天,久久不肯放手,随即,他拿着笔筒来到厨房找到正在做菜的我说:“辉哥,把这笔筒匀给我怎么样?”我明白他是想花钱买走,只是嘴上客气罢了。我对于自己的藏品,历来是可进不许出,不管是谁,也不管人家出多少钱,我都不会出让,我边干着手上的活边笑问:“什么意思呀?”他主动出价地说:“五千元人民币,怎么样?”我笑答:“对不住了,我不卖。”他以为我奇货可居嫌价太低,便主动抬价地说:“我是诚心的,一万块,总可以了吧?”我笑了笑地说:“让你失望了呀,多少钱,我都不卖。”他疑惑地说:“为什么啊?”我回答:“卖了,我拿什么装梳子呀?”
他听罢,傻傻地看着我……
藏趣.二
我生屑属牛,于是,我们家的摆件“牛”特别多,不论是书房的书柜里、书房的飘窗的窗台上,还是客厅的展柜里、电视下的条柜上,既是我的卧室里的床头柜上,到处都摆放着牛,这些牛的材质有银、锡、铜、铁,有鸡翅木、金丝楠木、黑檀木,有紫砂、陶土、奇石、瓷器、玉质,还有树脂成型牛、海螺堆砌牛等等。还有一些体型较大的牛,搁在家里的哪个地都不合适,只好委屈的搁在当仓库的车库里,静静的与大量的书籍为伍。许多朋友第一次来我家,看见我家到处是牛而惊叹,有问:你们家怎么这么多牛呀?也有深谙中国传统文化地问:你们家谁属牛?
我念小学五年级,正值文化革命的顶峰,许多领导人被打成的走资派,许多知识分子被划成反动权威,这些人是要被监督劳动的,也就是劳其筋骨改造其思想。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见一气质不凡的大伯非常痛苦地坐在路边,他身旁放有一把竹扫帚、一把铁锹、还有一个撮箕。我上前关心地问道:“大伯,您怎么了? 需要我帮助您吗?”大伯抬起头来,艰难地微笑道:“我胃痛得受不了,我歇歇再继续去扫……”我毫不犹豫地拿起扫帚,问清打扫范围后就开始了代人之劳。一个小时后,我干完了活,满头大汗地来到大伯身边,看见大伯脸色极为难看,便主动地说:“大伯,您家住哪?我送您回去吧。”……我把大伯送回家的时候,发现大伯家的书特别多,多的我惊讶:“这么多书,要读多长时间才读的完呀?”
打那以后,始于蹭书看,我时常到大伯家去玩,大伯是一个高级工程师,家的藏书全是机械类的工科书,没有一本能让我看懂,倒是对他家书柜上的一条巴掌大的摆件瓷牛,甚感兴趣,每每去大伯家都要拿着瓷牛把玩一番。当大伯知道我属牛,便在我的一个生日里,把那条瓷牛送给了我,使我拥有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条牛。
今年四月上旬,女儿带我们一家去成都旅游,当游览一名胜古迹路过一地滩卖场时,我忽然看见了一造型独特的铜牛,自然就上前拿起铜牛观赏问价,这一观赏问价就掉了队,害得女儿与妻只好停下脚步等着我。当我买好了牛撵上女儿与妻时,女儿仿佛知道我又是买牛去了,她笑吟吟地说:“爸,等您走后,我就把我们家的牛拿去摆滩哈,不过,您得把每条牛都标上价……”
我听罢,除了笑,还能说什么?
藏趣.三
玩收藏似乎是要有经济基础做后盾,没钱,别说去收藏心仪之物,什么都玩不转。其实不然,有许多玩收藏的人,玩的就是一个乐,所藏之物支付几乎是零成本。我有一大我五岁的哥儿们,计划经济时期,他在市物资局下属的一公司工作,那会儿,人们出外办事都会带上一盒好烟,遇见办事的人了就奉递一支烟,敬上火点燃后开始办事,于是,那时的求者与被求者都把烟誉为“介绍信”,也许是人来人往的缘故,哥儿们开始了集烟盒。先开始是把来办事的人抽完了烟而搁在办公桌上的空烟盒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拆开烟盒,把烟盒纸熨平收起来,再展平地夹在书中。一日复一日,积少成多,三年下来,哥儿们集烟盒也就集了七百多各自不同的烟盒,那会的香烟都是软包,拆开来就成为了烟标。
后来,共和国改革开放,计划经济转轨成了市场经济,国有物资系统纷纷改制或转行,我这哥儿们随之下岗到私营企业去打工,再没有过去那种得天独厚集烟盒的机会了,然,艰难的生活并没有泯灭他收藏烟盒的乐趣,他只要遇到哪个熟人抽着自己没有见过的烟,他就会给熟人打招呼地说:“麻烦你烟抽完了,烟盒别扔了,留着给我。”一般的人听罢,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烟及烟盒送给他,他会把烟盒里烟掏出来还给别人,用其它的常见烟盒装好地还给人家,客气地说:“烟,您留着抽,烟盒归我了。”还有的时候,他会在街上拾捡人家抽完烟而扔了的他所没有的烟盒,遇到路边捡回的受污了的烟盒,他会拿回家用清水轻拭打理干净后,再予以收藏。
我们哥几个都知道这哥儿们收集烟盒,各自都默默的帮着这哥儿们,不仅是出差在外都有带回几盒没见过的烟回来给他,就是日常遇到朋友、同事、熟人抽着我们没有见过的香烟,我们都会想办法把烟盒要来再转给这哥儿们。中国是烟草大国,几乎是每个省都有数个卷烟厂,每个卷烟厂又有数个或数个品牌不同的香烟,这就给哥儿们的收藏提供了巨大的空间。同时,也给他的收藏带来了挤占主人居住空间的矛盾,特别是硬盒烟的兴起,一个烟盒就得占据过去软盒烟的数倍空间……十五年过去了,哥儿们的烟盒已经聚集了三千多种,其堆放硬盒烟的外装箱,已经占握了他们本就不宽敞家的数个平方米,直接影响到了他家的生活状况了,他就开始想办法怎么处理这些宝贝了。
哥儿们知道我有一收藏酒瓶并附带收藏烟标的朋友,便找到我,要通过我把他所有的烟盒无偿地送给那位朋友。
藏趣.四
我藏玩紫砂壶很有一些年头了,到底有多少个年头,我也记不清楚,甚至我到底拥有多少把紫砂壶都没有具体的一个数,只知道我有哪些款式的壶、都收藏了哪些工匠之作、壶的容量大小、各款壶的壶名、各种壶的砂料。我所有的紫砂壶都深藏在柜子里秘不示人,要喝什么茶了就取出泡茶的那把壶,泡完茶后,把壶洗净用开水烫烫晾干,就收起来搁回原处,我如同一个守财奴,基本不给人看壶,因为,给懂壶人看,怕人惦记;给不懂壶的人看,他(她)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看了不也就是一个白看?由于各人的手气不同,我唯恐紫砂壶让人把玩后,沾染了异味,家里来了客人,我泡茶时,我只许客人们用眼睛观赏壶,而不许客人们用手触摸壶。
妻子与女儿也是不触摸我的紫砂壶的,既是我把紫砂壶搁的不是地方,影响到了她俩人的事了,她们也不会擅动,都会叫我去把壶捡开,哪怕紫砂壶影响到了她俩,我又不在家里,她俩也不会动我的壶地挪开,大了不起了待我回家后要我立即把壶挪开,并埋怨我两句。她俩不仅是自己不触碰我随手搁着的紫砂壶,如果家里来了客人,见到我偶然没有收起来的壶,感觉新奇用手去拿时,妻子或女儿也会立即制止地说:“别动,看看就行,千万别用手去摸或拿。”客人不解地问:“为什么啊?”妻子或女儿会回答道:“你不知道为什么不许摸或拿紫砂壶,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家的壶除了我爸(或丈夫)自己拿着泡茶外,我们谁也没有摸过或动过。”客人不理解,可也得守规矩呀,自然不会擅自动我的壶了。
当然,我特要好的也是玩紫砂壶的哥儿们到家来了,要求看壶,我还是很乐意把紫砂壶一一搬出来显摆的,有许多时候,圈内的哥儿们倡议斗壶,我也会把壶带出去参斗。这一斗壶,就把家底能值几何亮出来了,二十年前买的壶,到如今的增值,是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地往上翻,是原来买价成十倍、成百倍的往上涨。于是,就有哥儿们来我家买壶,是出现行的高价买我的壶。我一概微笑回绝地不卖。妻子待要买壶的哥儿们走后唠叨我:“你傻呀?那把壶增值了一百倍,你干吗不卖?”我微笑地回答:“我不是商家,卖了,我就没那款式的壶了,我还玩什么?”其实,每把藏壶都倾注了我的情感,就如同养宠物狗,不把宠物狗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呵护吗?
紫砂壶的收藏价值有限,我对其情感价值无边,这是常人无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