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奇案:泼妇恶霸对打 五岁幼女被踩死 为免抵命 讼师妄称驴之过
弘治年间,苏州阊门外有一个恶棍,名叫张文学,父亲是个讼师,因为业务繁忙,对儿子疏于管教,再加上家里人的宠溺,导致了张文学整天游手好闲,与恶少为伍,在苏州城里处寻衅挑事,沿街虎踞,欺男霸女。
张文学依仗着父亲讼师的身份,与官府衙役们打得火热,经常孝敬不说,还时不时请他们去青楼酒馆消遣一番,所以衙役们对他们的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也就姑息不管。
这年的中元节,张文学又伙同恶霸朋友前去凑热闹。看完鬼游行,来到元妙观前看江湖艺人卖艺,也对来往的妇女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一番。
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个二十余岁的少妇,身穿月白竹布衫,外面罩着元布镶洋锻夹背心,下系一条元色洋纱裙,一双水色布鞋上绣荷花,非常娇艳。少妇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长长的脸,细细的眉,瘦瘦的身子,扎着一对丫角,十分可爱。
张文学见到少妇,便觍着脸上前搭讪。妇人见他不怀好意,厌恶地瞪了一眼。这一眼反将张文学的魂勾走了,他以为是少妇对他有意,更加不要脸地一把抓着少妇的手。不想少妇恼怒起来,抬手就是一掌,打了张文学一个满天星,还骂道:“贼囚犯光棍,想占老娘的便宜,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我是什么人!”
张文学在苏州府嚣张惯了,调戏的妇女也是多不胜数,还从来没遇到敢打他的人。张文学觉得当着自己一众朋友的面被打,下不了台,竟然上去与那妇人厮打了起来,彼此你打我一掌,我踢你一脚,那妇人也是毫不示弱。
就在此时,跟随妇人的小女孩,一边喊着“放开我娘”,一边冲上前抱着张文学的大腿,开口便咬。张文学负痛,一巴掌朝孩子打过去,小女孩如何承受得住张文学的力度,瞬间倒地,张文学还不解气,上前又踩了两脚 ,一个娇小的女孩,当场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了。
妇人见女儿被踩死,放开张文学,搂着女儿痛哭,她一面恳求围观的人们救救她的孩子,一面要人们不要放走那杀人的恶魔。
周围的人也担心受到律法的惩处,纷纷上前将张文学团团围住,不让他逃走。有人喊来了捕役,将张文学拿下,送官法办。
却说这妇人娘家姓顾,嫁给屠夫李四为妻。顾氏敢与张文学叫嚣,一是因为屠夫凶狠,谁欺负他的家人,必定持刀相向,要与人拼命;二是因为顾氏娘家有兄弟五人,若是屠夫不能敌,娘家兄弟便蜂拥而上,不是大打出手,就是骂遍一条街。
顾氏仗着丈夫与娘家的威势,也是泼悍异常,凡是知道她的人,都不敢招惹她,却不想,泼妇竟与恶霸遇上了,两个人都是横行霸道惯了,从不吃亏的,如今对峙本也是旗鼓相当。哪料到五岁的女儿竟然上前帮忙,反被活活地踩死了。
顾氏哪肯罢休,当即找来娘家的兄弟,一起商议到官府告状,定要张文学偿命。
正当屠夫李四与顾家兄弟筹备如何到官府告状时,张文学的父亲倒率先找上门来了。只见张讼师说道:“列位,小女已死,我也很是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逝者自逝,生者还要生。不知列位打算要多少钱,才能不让犬子抵命呢?若是可以谈成,剩余之事,交给老朽处理就好。”
顾氏哪里肯依,不肯要钱,非要张文学偿命,李四和顾家兄弟也纷纷指斥张讼师,一时间,七个人七张嘴,哭得哭骂得骂,恶言恶语纷涌而至。见众人怒气冲天,张讼师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杀人自当偿命,我那犬子也是该死。但犬子死了,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呢?要知道罚了不打,打了不罚。犬子偿命了,老朽去收尸,而那小女孩还要你们自己安葬,你们非但没得到任何好处,还与我张家结了仇,这冤冤相报何时能了?我看倒不如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得扰则谈,谈不拢则衙门见,到时说不准我那犬子还不一定会偿命。毕竟踩死小女孩,他也是无心,充其量判个绞监候,过不了十年,也就被释放了。”
张讼师一番言语相劝,还是不能说服顾氏,但李四及顾家兄弟却犹豫起来了,他们看见张讼师起身打算离开时,反而拦住了他,要求商议具体事宜。最终双方谈好了价钱,原告和被告串通起来,同执一词。
回到张家,张讼师写状为张文学开脱,称张文学牵驴行走,不料驴受惊乱踢乱咬,一不小心将李家女孩踢死,实属意外。李家丧女,张家感同身受,愿意赔偿损失,免张文学抵命。知县询问原告,他们也是同样的说法,称是驴受惊伤人。
按大明律的规定,驴踢死人,驴主应该被杖一百,流三千里,现在原告和被告已经私下协议好赔偿,而且驴受惊是意外,是否可以减免张文学的罪责,知县做不了主,只能申报各级上司核准。
这个知县可谓是一个十足的糊涂官。事发闹市,人证众多,他反而不提讯,仅以原被告的说辞为依据;再说了,驴受惊踢死人,也应该检验尸身吧,一查即可辨明真相。但知县没有,不仅知县没有,各级上司也没有,案子居然就这样逐级通过了复核,一级一级申报了上去。
案件最终到了刑部,刑部官员更是昏庸,卷宗没有看完,就奏请将张文学杖一百,追银二十两,给付被杀家属。并且将最终的审定递交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杨守随亲审此案。和之前的官员不同,他提审了相关人犯,也找来证人核实情况。发现证人所述与原被告陈述的大有出入。到底谁在说谎呢?杨守随再次提审张文学,起初张文学也是一味地抵赖,只称是驴受惊,与自己无关。杨守随在调查中,了解了张文学的为人,对他所说的话更是不敢苟同,所以对他用以大刑。只有别人挨张文学的打,张文学哪里受过这些?在一顿的酷刑之下,他不得不招认了,是自己踩死的女孩。
这下案件的性质全变了,成意外伤害变成了故意杀人,再加上被害之人是五岁的幼女,还应该在原有处罚基础上加等,应判处斩立决,并追其家财产的一半给付死者之家。
但大理寺对刑部审拟不当的案件只有参驳之权,没有改正之权,如今越权将此案予以改正,刑部当然不愿意,便上奏皇帝,称“大理寺严刑逼供,导致犯人胡乱指认”,大理寺也不甘示弱,上奏称“自己刑讯罪犯合理又合法”。
面对两个部门的争执,弘治皇帝也不好断定谁是谁非,便下旨道:今后各遵职掌旧制,毋得互相偏拗,有乖体统。最后还加了一句:张文学,著即处斩!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但从中却可以看中人为干预案件、导致案件走向错误的一面,也能看从明中后期政治的腐败不堪。
众目睽睽之下,张文学居然可以对一个五岁的小孩下狠手,当街踩死,可以说是狠毒至极;而后张父的所为,也可以看出造成张文学性格的必然性。父亲为了儿子免死,视他人性命于草芥,只图用金钱消灾解难。也正是父亲的纵容,为张文学的死埋下了最大的隐患。况且,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不死,又怎能让人相信法律的公正呢?
再看判案过程,知县不作为,明眼就能一辨真相的案件,也不愿意下力气去查证,只凭着原被告双方的陈词,就能裁定一桩涉及人命的案件,可谓是昏庸至极;而各级上司同样的态度,也正反应了弘治年间官场间的黑暗,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事。正是这样人浮于事的态度,才一步步将明朝带入了最后悬崖。
历史的发展没有偶然性,都是一个个确定的、微小的因素最后推进到了一个必然的地步,如同明朝的灭亡。如官员们都恪尽其守、君主励精图治,明朝说不定还能延续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