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牛年
堂主老沈带给我一幅挂历,说是画家李雷老师送我的新春礼物。
装帧很精美。
打开一看,原是李雷老师在订制的挂历上画好的关圣图。
挂上墙端视,血脉喷张。
这年头依然有人还高擎着忠义大旗,依然相信人间还有仁善与正义,就像是在风车面前跃马刺枪的堂吉诃德。多少年来,就是靠着这样的愚笨的呆气,赤诚的心思,才沉淀出咱中国人中一种特有的气派和精神眉目。
此刻已是辛丑年的黎明。
告辞庚子年,迎来牛年之际,它是我收到的最入心的礼品。
又想起元旦那天,奔驰数百里与李雷兄欢聚济宁,同饮同醉的故事。
禁不住感慨万分。
到济宁跑个长途,专为李雷兄的画展助阵,是我庚子年里做过的唯一一件破例、出格的事情。
在疫情还没有出现苗头之前,我就已经决意要小心的安顿好自己的这个庚子本命年了。
一个甲子过去,人生也从职场转舵到自由人。
红裤头、红袜子买了一堆。
这些玩意似乎就是来应景的,一会破一个洞;有一次竟然走着走着就磨露出脚后跟。
很仔细也很认真的为自己在这个本命年里制定了许多附加的行为规则。比如,外出的最远距离不得超过百里;任何场合白酒都不能过三四两的界限;晚上10点前必须要上床闭眼。
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这个本命年必须如此,是我想当然的给自己画出了这些禁止红线。
戒烟的红线划了半截,想想又涂去。
嘴里不冒烟,笔下写不出东西。
令人惊悚的是,这几道红线就像是预言。进入庚子年后的很长时间以来都得宅家防疫,足迹不超过百米。汕尾、黄山、天柱山、重庆的邀约都锁在庚子年的抽屉里,只待辛丑年到来再晾晒。
整个世界都被一场疫情改变了模样,划出的那些红线竟成为了很多人极普通的行为规则。
这个庚子年来得就是有些诡异。
经历过破四旧、立四新,移风易俗,唱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到俺家”那样的童谣长大的人绝不会迷信,人生的现实感所包含的精神和物质元素,是我最为关切的。运势、天命的东西太阔大,缩小到眼前则是世间的事情可为则为,不可为则不为,化繁为简,尽可能不纠结。
尽管我对它会来势汹汹早已做好了心理防备,不说1840那个庚子年的鸦片战争,也不说1900年的八国联军进京烧杀抢掠,单单我出生的1960年所投射出的巨大阴影,就一直延伸到现在。三年的自然灾害集中到那个庚子年的节点,前苏联又单方面停止援建项目,决定撤走专家,逼着还债。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真切切。
我出生的那个年头出生率极低,存活率更低。我周围60年出生的人极少。
从来没有对一个即将到来的年轮充满如此的恐惧感,它就像一个黑洞一样深不可测,你不知会发生什么,但你知道凶险就在那里候着。
我决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活过这一年。
结果呢,就真的遇见了一个必将铭刻在历史上的人类疫情。
阴历牛年新年就要来到的时候,一些人打出了“牛转乾坤”的新年冀望语,我看了就胆战心惊,以为还不曾接受教训,想要重蹈覆辙。
人能唯一做好的事情就是改变自己,将贪婪、欲望控制在对这世界、对他人友善的根基上,你可以做你的唯一,但要挑剔出毁灭性的元素。
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扭转乾坤”一直是战天斗地的变形,但我们究竟战胜了什么、战胜过什么呢?每一次高强度的战争、灾害和病毒大流行,都是在造设逼迫人类反省的节点。
可人就是不长记性。
过去的庚子年近在眼前,自然界用它的方式在警诫、提醒人类:我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强大,贪婪、欲望以及自以为是自我毁灭的标尺。
昨日北京的小朋友纵横-小重天在朋友圈贴出了他的新年祝福,一个“服”字横在目前。
他写道:要过年了,门上得贴点东西,大家都贴“福”字。
我就请周老师给我写几个“服”字贴门上、窗上、墙上。
用一个字总结、牢记过去的一年:“服”。
2020年,疫情,社会变革,人生变革,我只想说“服了”。
对于过去一年里遇到的人和事,我也只想说“服了”。
写完这几个“服”字周老师说,你这很明显是口服心不服啊。
我都“服”成这样了,还显得很不服气吗?
他的幽默感里饱含深意。
已经开了头的牛年里,只希望不再有惊慌失措的群体恐惧。也许病毒消灭不了也战胜不了,我们只能寻找到和它各自相安的相处模式;有一天,它或许会变成从谈之色变到处之泰然的流行性病毒感冒类型。
已经开了头的牛年里,只希望我们转了舵、踩了刹车的人生不再野心勃勃,和失而复得的自己一道走出云淡风轻。
快到春节的那天,小城步行街美食广场的史总邀几个书家来送福。
堂主喊着我去助兴。
杨剑鸣老兄领阵。
这个庚子年,书家送福成为时尚。倒不是写字的人更殷勤了,而是世风在悄悄的变化。
“福”字抢不来、夺不来,也拼搏不来;它就是个机缘,是个你要恭迎的笑脸。
到场才知,小史总已拜剑鸣兄为书法老师。
剑鸣兄交代新徒弟,老老实实做好人,老老实实做好事,老老实实去写字,能写出自己内心的仁善与美好,就一定有所成。
我一边听着,一边在想:一甲子过去,轮到我和剑鸣这样的60年出生的人,承担起了老一辈传承中国人千古气派的使命。
我们是在反传统的教育中成长起来的,骨子里流淌的却依旧是古老中国文人的精气神。
文明在循环,历史在反转。
书法上有一个“招财进宝”的合体写法,往年若是见了,便觉臭不可闻的大俗。经历了庚子年疫情的事情,它变成了一个乐子,竟亲切可爱起来。
“恭喜发财”也不再是以往巧取豪夺的狰狞面目。
牛年来临,平安、健康、开心快乐这些最简单最基本的人生元素,又一次成为我们的衷心祈愿。
亲们,牛年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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