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题材系列小说」李英利｜烙大饼

作家新

干线

烙大饼

一

抗战期间，晋阳区梁家庄、宋家庄、姜家屯等村庄掀起了给前方将士烙大饼的热潮。

一到开春，树上刚露出细小的嫩芽，鸟儿掠过枝头，在北方第一声呢喃细语，漂亮的杏花刚冒出花骨朵儿，地里金黄色的迎春花开得正盛，河里的冰开始融化了，一群群雪白的鹅从水面上悠闲自在地游过，北方的第一声春雷响起，正是老百姓烙大饼慰问亲人八路军的最佳时机。

陈老耿的妻子陈大娘、石有明的妻子罗秀兰、周庆奎的妻子杨大嫂等妇女是烙大饼的主力军。

她们利用闲暇时间，支好鏊子，和好面团，生着火，一股浓烟从厨房窗口滚滚冒出来，袅袅炊烟，随着风儿，直上云霄。

陈大娘烙的是鸡蛋葱花大饼，罗秀兰烙的是椒叶大饼，杨大嫂烙的是石头饼。

她们在烙大饼过程中有说有笑，虽然是动荡不定的年代，但是一个个精妙的小故事，却像一朵朵小浪花，在河面上泛起了阵阵涟漪，美妙绝伦，精彩无限。

二

且说这一天，三个妇女平常精打细算，从牙缝里积攒的一点点细面粉，每人挖了两大碗，和面时，洒上盐、葱花、椒叶、油、鸡蛋等，搅拌均匀，和好了面团，开始烙大饼。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龟田一郎的耳朵里，他想：这是派人刺探情报的最好机会。

第一次派谁去呢？龟田一郎在地上兜着圈子，思谋着他的最佳人选。

嗨，一个最佳人选清晰地闪现在他的脑海，对，就是他。

是谁呢？就是梁家庄有名的二赖子，名叫梁小三，他好吃懒做，父母早早去世，家里的四亩地常年荒芜，长满了杂草，却喜欢喝个小酒，东游西窜，游手好闲。前年，他看上了宋家庄的孙二妮，厮打硬缠的追着孙二妮，没想到孙二妮早已了解他的本性，死活不同意。只好鸡飞蛋打一场空，白欢喜一场。

就这样，二赖子梁小三爱情的不顺心，像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唧的，整天得过且过，稀里糊涂混日子。

游击队员石秋生动员他参加游击队，梁小三嫌真枪实弹上前线，和敌人拼刺刀，弄不好保不住命，有惊无险，赔本的买卖他从来不会干的。

恰巧，龟田一郎到梁家庄和宋家庄搜粮大行动，龟田一郎瞧见梁小三狡诈的眼睛，瘦高的身材，感觉他精明能干，如果加以培训，为我所用，那他的前途无量，会尽心尽力为我效劳的。想到这里，龟田一郎把梁小三叫到跟前，交代几句，梁小三见龟田一郎如此器重自己，感到受惊若宠，越发显得洋洋自得，不可收拾。但是，在龟田一郎面前，他故意装得很文雅，很斯文，很谦逊，很恭维的样子，他的形像很快博得龟田一郎的好感，加上梁小三甜言蜜语，见什么山会唱什么歌，见什么鸟会婉转清脆滴哩迷人。他的一套人生哲学在龟田一郎面前得到了很好的发挥，并且发挥的淋漓尽致恰到好处。

三

梁小三得到命令，很快来到梁家庄，他瞧见梁大娘和几个妇女在烙大饼，赶忙颠着小步，乐滋滋地说：“梁大娘，在烙大饼呢？”

“嗯。”梁大娘随口答道。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还烙什么大饼？”梁小三问道。

“你这是在查户口。怎么不过年不过节的，就不能烙大饼了，这是谁规定的？”罗秀兰一顿噼里啪啦的话。呛得梁小三半天喘不过气来。

梁小三并不介意，他继续探问道：“你们是不是给八路军战士烙的大饼？”

“你是不是龟田一郎派你来刺探情报的，来打前站的！”杨大嫂说话更不客气，一句话说到点子上，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梁小三的心脏上，梁小三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这几个妇女真不好惹，个个伶牙俐齿，他起身准备走。

“没什么事了？”陈大娘问道。

“没事了。”梁小三支支吾吾答道，灰溜溜地走了。

梁小三回到鬼子小队部，向龟田一郎做了汇报。龟田一郎摆摆手，打发梁小三走了。

龟田一郎找来疤瘌眼王普义，疤瘌眼王普义是桐城镇夜袭队的队长，是龟田一郎的左臂右膀，是他的得力干将，龟田一郎特别器重他。

龟田一郎向王普义吩咐了几句，王普义明白了，点点头走了。

四

王普义来到梁家庄，瞧见梁大娘和几位妇女正在烙大饼。

他假装借水的名义，说：“大娘，我是过路的，口渴了，借口水喝吧！”

罗秀兰瞧见王普义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肠有点软了。急忙从家里端出一碗水，递给王普义，王普义接过碗，“咕咚咕咚”地喝个痛快。

“谢谢大嫂！”王普义说。

“不客气！”罗秀兰说道。

王普义喝完水，有点恋恋不舍不想走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事？”罗秀兰问道。

“瞧这饼烙的金黄色，黄亮黄亮的，老远闻得香喷喷的，真是好手艺呀！”王普义三寸不烂之舌，夸赞道。

“来，给块饼，尝尝鲜！”杨大嫂掰了一块饼，递给王普义。王普义确实有点饿了，他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津津有味，一个劲儿说：“好吃，好吃。”

王普义吃完了大饼，抹了抹嘴巴，试探说：“今天，你们烙了多少张大饼？”

陈大娘赶忙向两位好友递眼色，可是杨大嫂低着头翻饼，没看到，她口直心快地说:“烙了三百五十张大饼，到天黑要烙五百六十张大饼呢！”

“是吗？你们的手可真巧，真能干！”王普义夸赞道，“你们这里的八路军战士可真不少哇！”

杨大嫂发现自己矢口，赶忙纠正道：“刚才我胡咧咧是开玩笑的，随便胡诌乱扯的，千万不要当真。”

“没什么。我有点事先走了。”王普义毕竟是聪明脑瓜，他不能像梁小三那样落个没趣，见好就收， 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五

这时，晋阳游击队的队长梁庆明从巷子里路过，梁大娘赶忙向梁队长反映了情况，感到这些情况有点可疑。梁队长说，有可能是敌人三番五次来刺探情报，如果上次刺探情报不详细，敌人可能贼心不死，还会有第三次，他们来了，你们多提防点，咱们来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来个将计就计，随后，梁队长说出他的全盘计划。三位妇女点点头明白了。

王普义回到桐城镇鬼子小队部，向龟田一郎做了汇报。王普义汇报完情况，走出了鬼子小队部，到夜袭队里去了。

龟田一郎心想：派出的梁小三和王普义刺探情报，不够准确，不够详细，姜还是老的辣，除了自己出马，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龟田一郎故意化了妆，脸上抹了点锅底灰，穿着深灰色衣服，故意把自己打扮得深沉沧桑，让对方一看见他就有一种同情感怜悯感。

龟田一郎喝了点酒，故意装作醉薰薰的，东倒西歪的，来到梁家庄。

陈大娘早已看见他的破绽，早已做好应对的准备。

“大嫂，我走累了，不争气的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给点吃的吧！”龟田一郎戴着草帽，他的一双狡诈的眼睛扫来扫去，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给块饼吧！”陈大娘递给龟田一郎一块饼，看他有什么戏要表演。

六

果然，龟田一郎来了，真是不打不相识，冤家宜解不宜结，有缘分啊！

“先生，你到这里有什么事？总不是刺探什么机密情报吧！”杨大嫂快言快语道。

“我是从这里路过的，老百姓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情报不情报的，怪费神的！”龟田一郎随口答道，心想，这女人鬼精的很，她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不行，要提防着点！

“最近，你们这里有没有八路军的大部队经过呀！”龟田一郎的话进入了正题。

“有呀！”罗秀兰顺坡下驴接口道，“就在昨天晚上，一个大部队还从我们村口路过呢！总有几千人，他们口渴了也不喝水，可遵守纪律呢！”

“是吗？”龟田一郎有点信以为真。

“可不是。那阵势那气派好大呀！听不见喧哗，只听见唰唰唰整齐有节奏的脚步声。八路军纪律严明，谁不知道哇！”陈大娘说得有声有色，好像是刚发生过的事似的。

“哇！”龟田一郎嘴巴长得很大，能放进去一个乒乓球，他惊呆了，昨天晚上他喝多了酒，酒劲大，昏昏沉沉的，没有发现这精彩的一幕，感到很后悔。

杨大嫂火上浇油：“那人山人海的，行军足足有两个时辰。总有几千号人。那打起仗来，保准把敌人吓得纷纷溃逃。哈哈哈——”她真是越说越邪乎，那得意劲儿真是无法形容。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点不假，她们的话，龟田一郎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龟田一郎说得一愣一愣的，大话压人，大雨倾盆，大河东流，大浪淘沙。

龟田一郎信以为真，他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懊丧极了，借故肚子涨悄悄地离开了。

“哈哈哈————”三个婆娘笑弯了腰，哎哟哎哟直喊肚子疼。这真是：略施小计，以智取胜，真假难辨，自讨苦吃。她们既烙了大饼，支援了前线，又用智慧战胜了敌人，一箭双雕，手法实在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