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83)汉武帝的儒道实践
读通鉴(83)汉武帝想要打通儒道两家
注:汉武帝欲行儒家,但文景喜欢道家,他们留下的一些老臣好黄老这一套,比如汲黯、韩安国,武帝耗费很多年,才最终明白,儒道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在知行合一的角度上,一个人不可能行了儒道,还又通道家,凡是这么说的都是假大空,因为他根本没有去按儒家或者道家的要求践行过。如果他按儒家的标准去行,就不会信什么道,拜什么佛,因儒家是敬,只在其一心,敬父母,敬长辈,敬高人,敬上位者。而不是求这个那个而得个心安。
东海太守濮阳汲黯为主爵都尉。开始汲黯为谒者,以严见惮。东越相攻,皇上使汲黯前往了解情况;不至,至吴地而还,报说:"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河内失火,延烧千馀家,皇上使汲黯往视之;还,报说:"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也。臣过河南,河南贫人伤水旱万馀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贫民。臣请归节,伏矫制之罪。"皇上贤而释之。其在东海,治官理民,好清静,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不苛小。汲黯多病,卧闺阁内不出。岁馀,东海大治,称之。皇上知道后,召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其治务在无为,引大体,不拘文法。
汲黯为人,性倨少礼,喜欢当面折人,不能容人之过。时天子方招文学儒者,皇上说:"吾欲云云。"
汲黯对说:"陛下内心多欲望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皇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汲黯惧。皇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落汲黯,
汲黯说:"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汲黯多病,病且满三月;皇上常赐告者数次,终不愈。最后病,庄助为请告。
皇上说:"汲黯何如人哉?"
庄助说:"使汲黯任职居官,无以逾人;然至其辅少主,守城深坚,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自谓贲、育,亦不能夺之矣。"
皇上说:"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
注:汲黯说:“陛下内多欲望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他在指责武帝崇儒的虚名,却没有什么实际作为。王夫之说汲黯之言是异端贼道之说。汲黯这个人史上有争议,有人认为他厉害,刘安因为他在朝而不敢造反,有人却觉得这个人误导少主,没有能坚定武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大志,导致最后武帝搞方士修练那套迷惑人心的东西,汲黯责任很大。
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其议。大行王恢,燕人,对匈奴的情况比较了解,评议说:"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岁,匈奴一定违背盟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
韩安国说:"匈奴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自上古不属为人。今汉行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罢乏;虏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安国。于是皇上同意和亲。
元光元年丁未,公元前134年
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从董仲舒的建议。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六月,罢。广与不识俱以边太守将兵,有名当时。广行无部伍、行陈,就善水草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
程不识说:"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
臣光说:《易》曰:"师出以律,否臧凶。"言治众而不用法,无不凶也。李广之将,使人人自便。以广之材,如此焉可也;然不可以为法。何则?其继者难也,况与之并时而为将乎!夫小人之情,乐于安肆而昧于近祸,彼既以程不识为烦扰而乐于从李广,且将仇其上而不服。然则简易之害,非徒李广军无以禁虏之仓卒而已也。故曰"兵事以严终",为将者,亦严而已矣。然则效程不识,虽无功,犹不败;效李广,鲜不覆亡哉!
夏,四月,赦天下。
五月,诏举贤良、文学,皇上亲自策问之。
秋,七月,癸未,日有食之。
注:有意思的是司马迁对李广和程不识也有一段评价: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司马光对李广的评价是,谁学李广,谁败亡。关键时候一定掉链子。大多数人想像中的边塞,就是骑马射箭喝酒,这样豪放的日子。我从军10多年,日复一日都是简单枯燥的重复,做着战争准备,却从来不知道敌人会是谁在哪里,10年,部队也不断发展壮大,改进,武器装备和军事思想却从未停止过提升。对于基层官兵来说,他们永远不能理解这些枯燥的生活意义之何在,而随着我自己职位的提升,慢慢就明白易经所说的,师出以律,否臧凶的意味着什么?
李广在现代军中,估计上限就是一个营长,现代军队组成非常复杂,人员相互间的配合要求特别高,没有日复一日的训练,就不可能相互配合。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元光二年戊申,公元前133年
冬,十月,皇上行幸雍,祠五畤。
李少君以祠灶却老方见皇上,皇上尊之。少君者,是原来深泽侯舍人,匿其年及其生长,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传闻说他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和他交往。少君善为巧发奇中。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九十馀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言上说:"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寿可益,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过了一段时间,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海上燕、齐奇怪迂腐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于是天子立其祠长安东南郊。
注:汉武帝年轻,相信自己能打通儒道两家,从而获得无上的力量,所以他会在制度上逐步推行儒家的方略,在个人方面接触这些道门方士。我们今天在互联网上常会看到很多大神号称自己打通了儒释道三家,实际上都是年轻,敢吹牛,而世界上大多数人对这三家都一知半解,儒家就是听了于丹的论语,道家就是看了道德经,佛家就多了,进过寺庙的就称自己懂了佛家。实际上没有人真正去一家的要求做过,懂儒家的,你问他有没有孝敬过父母,他大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雁门马邑豪强聂壹,通过大行王恢上书说:"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
皇上召问公卿。王恢说:"臣闻全代之时,北有强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然尚得养老、长幼,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轻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为一,然匈奴侵盗不已者,无他,以不恐之故耳。臣窃以为击之便。"
韩安国说:"臣闻高皇帝尝围于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围反位,而无忿怒之心。夫圣人以天下为尺度,不以一己私怒伤天下之功,故遣刘敬(娄敬改姓刘)结和亲,至今为五世利。臣窃以为勿击便。"
王恢说:"不然。高帝身被坚执锐,行几十年,所以不报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边境数惊,士卒伤死,中国槥车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所以说击之便。"
韩安国说:"不然。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故接兵覆众,伐国堕城,常坐而役敌国,此圣人之兵也。今将卷甲轻举,深入长驱,难以为功;从行则迫胁,衡行则中绝,疾则粮乏,徐则后利,不至千里,人马乏食。《兵法》曰:'遗人,获也',臣故曰勿击便。"
王恢说:"不然。臣今言击之者,固非发而深入也。将顺因单于之欲,诱而致之边,吾选枭骑、壮士阴伏而处以为之备,审遮险阻以为其戒。吾势已定,或营其左,或营其右,或当其前,或绝其后,单于可禽,百全必取。"皇上从王恢建议。
注:韩安国和王恢是两条不同的道路,韩安国一直守黄老之道,认为兵者凶事,圣人不得轻易动兵,修内政,等敌自乱。王恢认为应该创造条件让敌人动,而不是被动等待。主动设局,与被动入局是两个完全不同战略思想。这是历史上一直延续争执。
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将车骑、材官三十馀万匿马邑旁谷中,约单于入马邑纵兵。阴使聂壹为间,逃亡入匈奴,谓单于说:"吾能斩马邑令、丞,以城降,财物可尽得。"
单于爱财货,以为然而许之。聂壹乃诈斩死罪囚,县其头马邑城下,示单于使者为信,说:"马邑长吏已死,可急来!"于是单于穿塞,将十万骑入武州塞。未至马邑百馀里,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怪之。乃攻亭,得雁门尉史,欲杀之,尉史乃告单于汉兵所居。
单于大惊曰:"吾固疑之。"乃引兵还,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为天王。塞下传言单于已去,汉兵追至塞,度弗及,乃皆罢兵。王恢主别从代出击胡辎重,闻单于还,兵多,亦不敢出。
皇上怒王恢无功。王恢说:"开始,约为入马邑城,兵与单于接,而臣击其辎重,可得利。今单于不至而还,臣以三万人众不敌,只取辱。固知还而斩,然完陛下士三万人。"
于是下王恢入廷尉。廷尉根据汉律判:"王恢逗桡,当斩。"
王恢拿出千金给丞相田蚡,田蚡不敢言皇上,而言于太后说:"王恢首为马邑事,今不成而诛王恢,是为匈奴报仇也。"
皇上朝见太后,太后以田蚡言告皇上。皇上曰:"首为马邑事者王恢,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王恢所部击其辎重,犹颇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诛王恢,无以谢天下。"于是王恢听说后,只好自杀。自此事之后,匈奴拒绝和亲,攻当路塞,往往入盗于汉边,不可胜数;然尚贪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关市不绝,以中其意。
注:汉武帝在行事上有明确地是非,没有作为,胆小怯阵的就是要斩,杀王恢对之后汉将与匈奴征战起到了示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