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没药

文字丨彦亦

图丨北堂文学舍  底图丨网络

医馆—没药

没(mo)药可救,没(mei)要可救

现在是天启七年秋,大魏和大齐宣战的第三个年头。

战火纷绕,一不留心就丢了性命,而当今执政的皇帝也暴虐无道,难民们怨声载道,老百姓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谢凌看着远处恢弘的城门,城下守卫森严,衣着光鲜的达官贵族和各路商队,凭借着过关文牒进出城门。城门外是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的难民。旁边驻扎着专门的军队,用来镇压难民,防止他们暴乱。

不知怎的,人群开始暴动,谢凌不动声色地凑近,好看得清楚些。

“为什么他可以进城?我们也要进城!我们也要进城!放我们进城!”只见一个长相粗旷的难民,煽动着一众难民暴动,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见状,大怒,一刀斩下那个带头难民的头颅。

难民们一看见血了,更加暴乱不堪,推搡着向城门挤去,那些残暴的士兵也红了眼,一刀一个,放倒了一行人,士兵们大声狰狞地笑着,而难民们哀嚎遍野,还隐约夹杂着小孩子的尖叫和妇人的啜泣声。

谢凌握紧了拳头,双眼通红地看着那群士兵,他想冲上去制止那群士兵的行为。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拦下了他。谢凌转身望向来人,一袭布衣青衫,俊逸脱俗,身后背着一只药篓。谢凌甩开来人的手:“你是谁?为什么拦住我?”

“鄙人只是一个乱世苟活的乡野郎中,名叫白芨,会些许皮毛医术。至于为什么拦住你,只是不想那儿平白多一条人命,”白芨薄唇微抿,“你这样冲上去有什么用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暴乱吗?”

“无非就是饥寒难耐,想进城谋取些许生存的机会。”

“是这样吗?你看城门边的那名女子。”白芨抬手往城门一指,谢凌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样貌颇为清秀的女子被士兵团团围住。“你知道为什么那群士兵会放那个人进去吗?是因为他,把他的女儿给了那群守卫,换了进城的机会。”

谢凌眉眼含霜:“那我能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解救他们?”

“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只有改变了这样的环境,才能真正的救赎他们,你刚刚的想法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谢凌反问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芨说道:“等到新皇上位,征兵的时候。”

谢凌诧异:“你怎么知晓?”

白芨淡笑不语。

史料记载:天启九年春,七皇子举兵起义,掀翻了暴政统治,改年号为天曙,寓意带来新的曙光。天曙二年,新皇颁布政令,轻赋税,征兵抗齐。

“白芨,现在时机到了吗?坊间已经挂出了征兵令,将选取能人义士命为远征大将军平定战乱。”

白芨筛了筛正在晾晒的草药,这样能晒得更均匀些。谢凌一看白芨这悠闲自得的做派,就知道还不到时机。三年的相处,很多事情在不言中也有了些许默契。翻完药草后,白芨背起药篓拿着药锄,往外走去。

谢凌也赶紧跟上,问道:“白芨,药草不都是准备够了吗?我们这是要去山上找什么吗?再说这几个山头都快要被难民挖空了,还能找到草药吗?”

“没药,散瘀止痛,外用生肌。用于跌打淤血肿痛,治创口久不愈合。是没药树外皮渗出的油胶树脂。”

翌日,白芨找到谢凌:“时机到了,你可以去军营揭布告了,等你回来,我的药也制好了。”谢凌闻言大喜,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窗外丝丝细雨从暗色的天际飘落,窗内烛光摇曳,间或噼啪滴落。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谢凌带着葱郁的水汽踏进屋里。白芨从瓶瓶罐罐里抬眼看了谢凌一眼:“什么时候出发?”谢凌掸了掸衣服:“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会被选上?这天下能人义士可不少。”

白芨继续低头理着药瓶:“要是这都选不上,你就愧对于我医馆院里的那棵老树,那一道道刀痕印在上面,我都怕有一天这老树就被劈倒了。”

谢凌勾唇一笑:“三天后出发,你作为随行的军医。”

“嗯,我知道了。”

白芨掀开帐门,簌簌寒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灌了进来。这是军队来到曦城的第二个月,战事胶着,迟迟没能攻下,士兵们负隅顽抗了这么久,也有些疲惫了,而后方援驰的粮草却迟迟未到。

谢凌的头发用发冠的束得一丝不苟,经过这几月战火的洗礼,一身凌冽的气势倾泻而出。谢凌拨弄着沙盘,眼神晦暗不明。半晌,谢凌才幽幽出声:“白芨换身衣服陪我出去走走吧。”

来到外面,血腥味更盛。“白芨你说战乱什么时候才能停歇?”白芨看了看远处飘扬的战旗,回应道:“快了吧。”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步一残垣,三步一横尸,不远处是饱受饥荒的人在刨着草根拔着树皮吃,军营的粮食也不多了,顶多还能维持两三天就告罄。

这时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孩子匆匆忙忙的走过,因为走的匆忙还撞了谢凌一下,谢凌也没在意,这乱世难熬,带着孩子就更不易了。

“前面有人受伤了,我们过去看看。”两人走进一看,只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捂着手臂,白芨立即蹲下给少年诊断,白芨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少年的手从小臂开始就没了。白芨仔细看这伤口,伤口很齐和,不像是被压到,更像是被砍下来了的。

少年怯生生地遮掩着伤口,目光闪躲,谢凌凑近问道:“你这伤口怎么来的?如果不说就把你丢去喂秃鹫。”少年闻言,被吓的一激灵,支支吾吾的回道:“没……粮食了,弟弟饿……。”

突然,谢凌脑中画面一闪,猛然站起,把白芨和少年都吓了一跳。谢凌没过多解释,只说道:“白芨,你给这孩子包扎伤口,我有事去去就回。”

还没等白芨回应,谢凌就转身离开,那方才见到的夫妇不对劲,夫妻两看那孩子的眼神不对,不像是父母看孩子的眼神,更像是看食物的眼神。

谢凌沿路返回,一边跑一边找寻那对夫妇的踪迹,最后在一处破败的茅草屋里看见了熟悉背影。

谢凌在进屋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随即谢凌抽出系在腰间的软剑向前劈去,一阵惊呼和锅炉掀翻的声音过后,再没了声响。

白芨在给少年用没药研成的粉末包扎好伤口后,又匀了一些自己的口粮和一小罐没药给他带走,没药能生肌愈合伤口。军营里有军规,禁止无关人员进出。军规不可违,只能让少年找处安全的地方躲避。而后,白芨想起了离开的谢凌,循着踪迹找了过去。

待白芨找到谢凌的时候,忍不住惊呼出声,眼前仿佛人间炼狱一般,不久前还见到的夫妇倒在血泊中,瞪了大眼睛。一旁是一只被掀翻的大锅,里面竟然……竟然是一个孩子。

在这个战乱不断,缺乏食物的时代,人们把附近能吃的东西都扫荡一空,最后只能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边人上。

“白芨,你可有一方药能治治他们?怎么会这样呢?虎毒尚且都不食子,他们……他们怎能?”

白芨找了一块破布,虚掩住幼童:“我的药方只医病不医心,人心坏了,吃什么药都没用了。现在战乱还不休,伤员的数量与日俱增,药和粮草都要见底了,我要去附近的山头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些许药草。”

“我陪你一起,白芨你说这场灾难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远处一轮弦日慢慢在天际浮现。

“快了,你看天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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