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伟征：记住那些事（小说连载 •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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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观望北京南站，俨然一个飞碟正待起飞，有一种脱离地球的想法，幻觉丛生。我想北京南站的设计者苦费心思了，充分发挥了想象力而外，可能有着追求完美的情结。这些超现实主义的观念很适合于这个梦幻，正当走进去，会进入梦的神圣。不仅是虚无缥缈，而且赏心悦目。在北京南站之内安稳地坐下，空旷而使人遐思万千。我融入了寂静深处，浑身上下象是透明的风化石块，藏于深山中一般，突然变得一片苍白。候车大厅无比宽敞明亮，行人不多，有一大片留白。初次站立在那里，真的束手无措，许久缓过神来，再端坐在椅子上，静候发车通知。
从北京南站乘车去天津，据说四十多分钟可抵达。这种和谐号列车是高速行驶的动车，坐上去自然有现代化的体验。许是城际铁路的样式，象公交车那么方便，想去就去，想走就走。显眼处就有购票处，窗口明亮。我购得三张C2001次车票，属于二等座，左下角写着“和谐号”三个字，指定在20号检票口进入。距开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我带着好奇的女儿，在车站四处闲逛了一遍。到处体现了现代化的气息，好些设备和机器都是第一次遇见，我们象刘姥姥进大观园那般激动，见到了偌大的大世面。
进入车厢内，每人领得一瓶矿泉水，小巧的塑料瓶子捏在手心里，感觉温润清凉。心静，没有任何喧嚣。车子动起来，震动较小而无噪音，仿佛进入高速时空，不知不觉之中，在静寂氛围里，靠近了天津车站。下车也是安静的，依次排列队形，走出了车站。
到天津市眼科医院不远，打的只消半个小时，路费不很多。天津的的士司机态度热情有加，言辞客套，易于贴近。一路上转弯处多，新老城区交织，经过了几个单行线，的士司机介绍了天津市的发展变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我一边用心听着，一边往车窗外路过的景致处观望。前面一个招牌赫然醒目，上书饮冰室，下方写道梁启超故居。我很快兴奋起来，下意识地探出头去，仔仔细细看着那房子。现在看起来那座建筑依旧风采，西式的风格，素雅的结构布局，韵味十足。当年的梁启超想必住着舒适悠闲，心满意足吧。由此我也想通了一个基本道理，浅显而颇具哲学意味，那就是：文人有品味和内涵，他在的居所更有品味和内涵。
医院内所有的标识除却汉语外，另外还有英语和韩语文字说明。仿佛和别处不同，这里有韩语指示牌。我无法证实这所眼科医院与韩国有多大关系，感到有些新奇，内心里想到，这所眼科医院或许是国际性的大医院。恐怕技术高超，知名度也高，名誉响彻国内外。正是这所眼科医院的名气，我才会选择这里，为我女儿治疗陈年眼疾。来到这里就医，女儿的眼睛能有治愈的希望，都将依靠这里的专家教授了。
堂弟这时是否有空？我赶紧给天津的堂弟发去一条短信息。堂弟回复立即赶过来。
很幸运！恰好老院长今天坐门诊。排队挂号的病人众多，拥挤不堪，长长的蛇形队列延伸到大门外，一眼望不到尽头。我接着后面人群排队，让妻子照顾好女儿，等待着，轮到我的位置。
天津的堂弟这时急急忙忙赶来，来不及打招呼，他就机灵地插到前面，一步一步往前挪。还是堂弟地熟，经验丰富，终于挂上了专家号。我又匆匆忙忙带着女儿走进门诊室。老院长和蔼可亲，观察了很久，详细地询问了女儿的病情，并且看了以前的诊疗记录。他语气和缓地讲解了基本情况，说是还是先住院，再动手术，由他亲自开刀。我再三感激老院长，点点头，回身去办理住院手续了。
谢天谢地！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看来女儿的眼疾有指望。兴奋加兴奋，心情愉悦了。我忙着跑上跑下，里里外外奔跑，手续繁多，很累人。这样的疲劳是值得的，哪怕彻夜不眠，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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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市眼科医院处在甘肃路和多伦道的交接地点，相交处的道路极其狭窄，行云流水一样，曲折流长。均属于单行道。我私下里思忖，把它称之为马路最合适不过了。过去的天津城区也叫天津卫，是护卫京城北京的一个关隘，在古代，要求不太高，容得下马匹通行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天津市的老街道狭小而延伸得很长。史料记载，居民大多是安徽迁来的移民。如今天津口音还带着安徽音调，再与北京话杂糅，遂成为了天津地方话。我以前曾经来过天津，但是没到过眼科医院这一带。第一次触目的感觉很新鲜，靠近纯粹市井巷道一般，深入都市的内核部分，我体会到了嘈杂和车水马龙。
在天津市眼科医院的拐角处，有一个地下商城，是具有特色的小吃一条街。不光是小吃，还附带着一些出售衣服饰品的小摊位，货物杂乱，一应俱全。我空余时候常去走一走，很少过问那里的价格，也不必去砍价。游客似的，我眼里琳琅满目，却不想买东西。有时，兴致来了，购得一二份凉粉，或是凉面之类的吃食，顺带着提回医院病房，让妻子和女儿尝一尝鲜。周边的超市和商店也是小规模的，大抵是私人经营的门面，服务生待客很热情，注重礼仪。所售香烟较丰富多样，外烟不少，我大开眼界，使我选择的余地很大。饮料和方便面等副食品略微贵了一点，我将就着少许买了一些以备用，好暂时填一填肚子。
医院病房制度规定严格，条文周密，只许一名家属陪护。妻子照顾女儿情理之中的事，我将如何度过漫漫长夜？几许忧愁过后，别无选择，打算找一个简易的鸽子笼式的房子，耗费几个夜晚。经同病房的人指点，打听到近处有二十元一晚的住所，无水、无电和无床铺，自己带上一个铺盖席随时可住进去。我兴冲冲地跑过去看，大吃一惊，原来是洗澡堂旁的破草棚，四个朝向都漏着风，蚊蝇四散纷飞，还泛着恶臭气味。见我转身要走，澡堂子主人大呼起来：“十元钱一晚，住吗？”我摸一摸空瘪瘪的口袋，犹豫了片刻，没搭理他。我在想，如蹲在急救室内，岂不不用花钱，何乐而不为？
我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天津的堂弟打来电话。他从北京一所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天津工作，在天津工作了近二十年时间，现在是一家外资企业的副总，英语讲得流利，深得老外器重。堂弟是我这个家族里混得最好的人。电话里，我们草草客套了一番。堂弟言辞恳切地规劝我去他家住宿，他说尤其在晚上不睡觉身体会搞垮的。我的回答模棱两可，客气了一阵，答应到了晚上再看看具体情况。其实我的堂妹也在天津一家企业工作，况且，我叔叔和婶婶都在妹子家里住，按理说，我应该去探望他们。眼下，女儿眼疾严重，急需手术治疗，无空暇前往。这种情况下，于情于理，我想叔叔婶婶不会怪罪的。
似乎在无意识中，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堂弟不由分说再次来到病房里。刚刚住下医院，女儿还要等待几天再手术，正常人似的随处乱跑。许是我们有空闲吧，堂弟邀请我们全家人吃餐饭。那家天津风味的羊肉餐馆，在闹市区，名叫作“羊上树”，羊肉真的比别处的好吃得多。我的旅途劳顿因此消解了。女儿吃得津津有味，不停地称赞可口味美。
沿近旁的道路缓慢走动走动，熟悉了周边的环境，理顺了方位和大致情况。重又回到病房内，双眼望着十一号床位，我感到了疲惫。突如其来的一阵头晕，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在地。女儿和妻子躺在床上，已然睡去得很沉。我能够听到女儿轻微的鼾声，那种香甜的睡意，与我来讲，真是可望不可即。我不忍心打扰她们的梦，搅乱久已纷繁的疲劳。她们睡着多好！我于是心安了。
结果，我实在难熬困倦，与妻子招呼一声，想去堂弟里。她赞同我的这个想法，鼓励去堂弟家休息。按照堂弟指示的公交线路，按图索骥，弯过几道城市街巷，登上606路公交车，随公交车而去。
堂弟家在瑞江花园竹苑，三房两厅两卫，已经够大了。听大姐说过天津妹子家里比他家小的多了。我选择堂弟家看来正确。起码不至于太拥挤。来到堂弟家里，安顿下来，用手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再洗一洗澡，洗去灰尘和劳累。我感觉舒服了很多，身体倍感轻松之外，更主要的是亲情难得。在外少不得亲人帮衬，没有亲人和朋友，落脚点都难以寻觅。有亲人多么好！独自在外地，可以不住鸽子笼，也可以不必流落街头那么凄惨了。我独自暗暗想着，只消一个晚上休息好，明天将是精力充沛。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我告别了堂弟，赶上第一班公交车。去向来时的车站，无心观看车窗外城市的风景，清风吹拂在脸上，凉气扑鼻。我心里不间断地数落，多次默念地一句话：“公交车售票已开空调二元钱，没有开空调的一元五角钱。”
长长的一个多小时期间，路程很远，转过几道弯，待下车后，我还要步行一段路，才能抵达目的地。我走进病房的时刻，妻子和女儿是否起床？在半途中，难以知晓。
作者简介
何伟征，笔名惟庄，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西省作协会员。出版诗集《一次步行的起始》《半分甜度》及《新启蒙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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