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辛泊平读唐以洪《喊一声娘》
辛泊平,70年代生人,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文艺报》等海内外百余家报刊,并入选多种选本,作品被《读者》《青年文摘》《中华文摘》(香港)等三十多家报刊转载,有作品被译介到国外。曾获河北省文艺评论奖,中国年度诗歌评论奖等。现居秦皇岛市,河北省青年诗人学会副会长。
唐以洪,70年代生于四川仪陇,当代诗人,现居资阳乐至县,打工。曾获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奖,2011年度郭沫若诗歌奖等。
唐以洪:喊一声娘
我的假期只有六天
排队买票挤掉了一天
车轮子碾碎了两天
到山坡上拜访故人用去半天
原以为剩下的时间
可以陪母亲唠叨唠叨
可刚一张开嘴巴
时间就用完了
颤巍巍的母亲
扶住门框
只听到我喊了一声娘
凤凰读诗
辛泊平解语
这是一首让我一读再读的小诗,是一首让我几度流泪的作品。这首诗的作者我不熟悉,题目也很“土”,但它却是那样迅速地击中了我。因为,它以质朴的叙述,打开了我们不得不习惯的伦理错位,揭示了亲情在现实中的尴尬存在。
这首诗的主题很简单,就是回家。回家,是所有在异乡漂泊的游子的一个共同的心理,是一种永恒的记忆,是生命的一个词根。在交通与通讯日益发达的今天,我们已经没有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纠葛,没有了“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变形与夸张,但那种渴望、尴尬和忧伤却是一样的,只不过,在生存压力与日俱增的背景下,回家,显得那样艰难与沉重。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回家的路很漫长,在家的时间很短暂,不是因为交通,不是因为灾难,更不是因为刻意逃避,而是生存困境使然。你瞧,在诗人笔下,六天的假期,排队买票用一天,在火车上辗转两天,祭祖访友半天。稍有一点数学概念的人都会算,到这里,诗人的假日其实已经结束,因为,回去的时间和回家的时间相等,他必须用和回家时一样的匆忙告别家乡。至此,诗歌最扎人的点出现了——“原以为剩下的时间/可以陪母亲唠叨唠叨/可刚一张开嘴时间就用完了”。多么漫长的六天,又是多么短暂的“一张嘴”,这种时间上的换算和对比,制造了诗歌语义上的失衡,却在另一个纬度上形成了巨大的艺术张力。
回家是一种人生状态,而回家的目的却是另一种心灵释放。父母在,家乡在。在中国的语境下,回家最主要的内容其实便是看望父母。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伦理期待。然而,到了现实,在逼仄的生存困境中,时间被无限分割,他不得不在碎片式的时间里安排身体与心灵的行程。物理的时间必须精确,它冰冷无情,不容你讨价还价,那么剩下的便是心灵的时间了。这样一计算,这样一安排,陪母亲唠叨唠叨这样简单的情感诉求,便成了回家的过程中最大的奢侈。从某种程度上,回家已经没有了具体可感的情感温度,它只一来一回的乘车过程,只是一来一回的情感想象与无边的惆怅。
一个假期,“颤巍巍的母亲/扶住门框/只听到我喊了一声娘”,一个原本柔软而温暖的假期就这样被现实粉碎了。我们可以猜想,这一声娘,应该有两次,第一次是诗人回家时伤感而又幸福的呼喊,第二次是诗人离家时愧疚而又悲伤的别离,两次的声调和节奏应略有不同,但一定都伴随着泪水。这泪水里,饱含了生命的无奈,和人生的酸楚。
这首小诗,没有过度的铺陈,没有情感的泛滥,它克制,干净,朴素,但锋芒在,力量在。因为,诗人选择了最细腻的生活片段,选取了最准确的叙述语言,表达了一种普遍的人生经验——那种与现实无法达成和解的生存与心灵的双重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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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为诗歌半年刊,于2008年3月,在河北唐山创立。以强调青年性、先锋性、生活化、在场感,倡导好作品主义为办刊理念,深得广大诗人的喜爱。中国新乡土诗的奠基人姚振函曾评价说:“这是一本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的民刊,它使我这个居于平原小城的老年人开了眼界,也再次领略了唐山这座了不起的城市。”入选2014年中国诗歌十大民刊,并荣获河北文学内刊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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