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古”,当然不仅仅是客家方言。平心而论,南方的七大方言,都有语音“存古”的现象,都保存了相当部分的原古音,只是各方言保存古音的程度不同而已。比较起来,客语保存的中原古音是最多的,
“存古”,当然不仅仅是客家方言。平心而论,南方的七大方言,都有语音“存古”的现象,都保存了相当部分的原古音,只是各方言保存古音的程度不同而已。比较起来,客语保存的中原古音是最多的,今日北方人到南方,听懂客家话要比听懂闽南、粤语、赣语容易得多,因为闽、赣、粤语遗存更多的是土著百越语成分。有学者估计,粤语中保存的古越语成分约占20%,闽南语占得更多,保存的古越语成分竟接近30%。当然,这种估计是否科学只能姑且存疑。
大图模式语言学家罗美珍在其专著《客家方言》中指出,“我国南方的吴、闽、粤等汉语方言”是“一种具有百越语底层的汉语方言”,而“客家方言则是一种在古汉语基础上独自发展演变并吸收了百越语成分的汉语方言”。一个是具有百越语底层,一个是吸收了百越语成分,土著语言在方言中所占比例自然是有较大区别的。汉民族的历史就是一部迁徙史,数千年间,大大小小的迁徙从未停顿。而中古以来的北方汉人大规模的南迁,则是南方七大方言形成的最主要因素。不可否认,吴、粵、赣、湘、闽南、闽北、客家都是汉语方言,操这些方言的人主体都是南迁的北方汉人及其与土著融合之后的代代后裔。
大图模式土著构成成分的不同,应该是形成这些方言区别的主要因素;而土著人口的多寡、势力的强弱,则影响着土著语言在各方言中所占的比例。闽、粤等方言区,那里的土著为闽越人、南越人,汉人迁入的时候,土著的人口比较多,实力也强。汉人不断迁入使人口比例逐渐变化,再凭借先进的文化与技术最终同化了土著,但土著语言在被同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沉淀在底层,在这些方言中所占比例自然较大。
大图模式而客地则不同,客家聚居地虽然也是百越故地,但这里山深林密,瘴气蛮烟,土著居民原本就不多,汉人在西晋“五胡乱华”时期开始进入这里,大量涌入是在唐宋之间。客家圣地石壁一带原本只数千人口,汉人大量涌入最盛时竟达10万余人就是明证。以土著区区人口,面对汹涌的汉人南迁大潮,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躲避,迁往外地或进入更加荒僻的深山,闽西的畲族就有相当部分迁到闽东、江浙去;要么融入,被占绝对优势的汉人同化。土著语言虽然也在客方言中留下一点痕迹,但要大量遗存却是没有条件的。所以,客家方言只能是在古汉语基础上发展演变”,只是“吸收了百越语成分”。客家人常自豪地称客家话是“古汉语的活化石”,如果剔除“客家人是中原世族后、具有最纯正汉族血统”那种盲目自大,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大图模式那么,客家话形成后已跨千年,为什么还能“客音存古”?千年的岁月竟然没能让它发生重大的变异吗?这就要更深层面来看客方言了。在汉民族八大民系中,客家民系是以固守“宗言”著称的。所谓“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客家人颠沛流离,辗转数千里南迁,祖宗的产业肯定是无法保住了,祖宗留下来的,只有活在后代嘴角的语言,这是须臾不可忘却的。忘了祖宗的语言,就等于了祖宗,那简直等同于大逆不道。
大图模式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几乎大部分客家地区都有大同小异的翻版。说的是一个客家学子,到外地求学多年成了秀才归来,见乡人正在农田里劳作,为荞麦锄草。秀才一时忘了荞麦怎么发音,操着官话就这个那个地问。不料乡人脸一沉,举起锄头要追打秀才,吓得他忙不迭奔逃,边跑边用乡音喊:“荞麦田里捶死人啦!”乡人闻言即刻停步,笑着说:“早说人话,不就没事啦,讨打!”瞧瞧,在这里只有祖宗言才是人话,对着族人打官腔,时至今日,也是客家人最为不齿的。
大图模式所以,客家子弟每到一个新居地,必定聚族而居,兄弟梓叔聚居一处,以祖宗言相互交流、相互关照。无论居地多么宽阔或是多么逼仄,同一姓必定是相处一地的,凝聚同姓的关键因素,就是祖宗言。无论走天涯海角,祖宗言也即客家话的根本特征是绝不会丢弃的。而客观上,聚族而居也给祖宗言的代代相传提供了条件,也许,这才是“客音存古”千年不易的最深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