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曾志言：早晨，遇见一片红——写给心中的故乡（散文）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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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来到学校，在操场上慢慢走。

秋天的晨风，柔和中裹挟丝丝凉意，小鸟三五成群，栖息校园操场，时而扑打翅膀，抬头张望；时而低头觅食，人走近也不惊怕；时而叽叽喳喳唱着，听不懂鸟儿在唱什么，但鸟儿是快乐的。

昨晚，睡前读了一下王开岭的《每个故乡都在消逝》。乡野萤火虫不见了，“放学路上”的快乐没有了，夜的“黑”被偷走，“自然长大的猪”成为稀罕，“那些美丽的禁忌”不再被敬畏。王开岭的作品，带着清晨的鲜润，闪着露珠，身披霞光，原汁原味地走进读者心中，其浪漫冷峻的文字、纯粹浓郁的怀乡、动情深厚的忧思，不经意中就把你的心牵走。我也常在梦中进入故乡，任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走进梦中，肆意掀起心底里的人和事，醒后莫名惆怅许久。

昨夜，又梦回故乡。

屋前的泥巴路，屋后的小水沟，水沟后大片大片的田地，田地向前无限延伸，色彩迅速变换。一会绿色融融，亢奋忘情；一会红霞漫野，任性奔放；一会黄意铺地，霸气亮目。我在这样的田地里泥土上走走停停，忽又来到屋门前的小路上，一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排排房屋，茅草房，红砖瓦房，一家一户，紧紧挨着。

第一缕晨光透过薄薄雾霭照在大地上，寂静的村庄揉揉睡意惺忪的眼，舒活筋骨，伸展拳脚，新的一天带着新鲜与活力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小草忙着从泥土里探出头，张显无尽的绿，杨柳迎风随性招摇，自个儿舞弄风姿，东家的狗朝着西家的狗叫，引来邻家老母鸡扑棱翅膀护着自己的小鸡仔，大公鸡站在屋前草堆上，伸长脖子扯开嗓子“喔喔喔喔”叫着“天亮了”，村庄渐渐热闹忙活起来了。

勤劳的母亲第一个起床，来到灶房，生火做饭，弯下身子，拿着火钳，不时挑挑灶火，拨拨柴薪，挑得灶火通亮，拨得柴薪“炸炸炸”直响，红红的火苗，映在母亲脸上，映得艰苦日子亮堂有盼头。这时，家家户户的屋顶上，缕缕炊烟在升起，炊烟顺着风向从张家飘到李家，又从李家飘到村野，在滚滚飘远的一缕缕炊烟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牵引，把它从远处吸纳回来，丝丝缕缕地又落入到每一户人家的每一口锅底，每一口锅里的饭、碗和每一张嘴。母亲把饭菜做好端到桌上，孩子们一哄而上，端起饭碗，匆匆扒上几口，背起书包快活地奔跑在门前上学路上。母亲追出屋子大声喊着“狗娃子，二楞子，慢些跑，小心摔跤”，喊话间，父亲吃完了早饭，扛着锄头铁锹、挑着箢箕箩筐走向田野。

一家一家的男人们接二连三地走出了家门，女人们在简单收拾完屋子后，跟着一个一个从家走出来。土地里，田埂上，人慢慢多起来了，赶趟似的，瞬间热闹繁忙起来，勤劳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低头，弯腰，直身，仰望，挥汗如雨。“今年该是好收成吧”，父亲站在自家的土地上喃喃自语。大地是深情的，泥土是朴实的，人们洒下的汗水浸润了大地、芬芳了泥土，田间作物以蓬勃生长之态馈赠人们。看，禾苗在抽穗；听，谷物在生长。株株稻穗结着饱满谷粒，弯着腰朝向大地，一地金黄，风过，稻浪层层，稻香阵阵。“感谢土地，今年是个丰收年！”。

喜悦写在人们脸上，满足而踏实。

“叮铃铃，叮铃铃”，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背着书包，一阵风似地冲出教室，像风筝样在田地里小路上晃荡飘飞，夕阳把一天中最美的光辉照在村庄，黄昏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广袤的田地开始袒露它结实的胸膛，以召唤的姿态呈现无言的静谧。这时，母亲以柔性的声音召唤着孩子们回家吃饭，声音飘过村庄，飘进孩子们东躲西藏的耳朵，又慢慢消散在乡野的黑中。

乡野，虫声、蛙声、谷物生长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支巨大的催眠曲，孩子们头一挨床便酣然入睡。村庄归于寂静，大地在沉睡，人们在美美睡觉。

这时，儿时伙伴，非常清晰地来到我跟前，我和伙伴们欢喜地说着话时玩起游戏来，乘着月色，相邀来到儿时常去的高高大堤下嬉戏玩耍的荷塘，三两人一组，坐在朱红色的木质脚盆上，以树枝为划桨，划开水波，在田田荷叶中穿梭往来，白花花的水溅在身上，一身湿漉漉，甜脆脆的笑荡在脸上，笑靥如花，忽又模糊起来，只记得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和真实的名字，月亮升起又落下，醒来时已是另一个早晨。

原来，在我心底，故乡永远没有消逝，儿时朋友一直融进生命的血液里，平时难以想起，却踏踏实实住在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