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者

兰姆随笔那种闲聊式无拘无束的叙事风格深得我心。有时也不一定叙事，更多的是他的心理活动，各种小念头，仿佛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而那些不确定的读者就像孩子们小时候独自玩耍时对话的玩具娃娃或小猫小狗一般，他也不在乎对方是否在听或是否听懂。

譬如那篇洋洋自得的《退休者》，作为还没退休的读者，总觉得兰姆看似随意的叙述中有炫耀的意味，我们一边读一边羡慕和嫉妒，尤其身处职业桎梏而饱受折磨者，每读一段总希望他可以就此打住，他却不，非要把退休后凌驾时间之上的种种优越感一一抖出。

文章开头他就引用维吉尔的诗句：“自由之神，虽然姗姗来迟，终究对我眷念。”这让未被自由之神眷念的大多数情何以堪？他形容自己就像一个在巴士底狱囚禁了四十年的犯人突然被释放，“我简直不知道拿自己怎么办。似乎是从有限的时间里进入了永恒。”

读到这里，读者们妒火中烧，兰姆却毫不理会，继续显摆退休者的在时间挥霍上的奢靡情状：“我用不着去寻求快乐，而是让它们自己找上门来。我就像那种人，他生在沙漠的绿洲，让岁月悠然地来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其一、对曾经的工作恍如隔世。

大概兰姆太得意忘形了，读者没有读到“其二”，并且也不需要“其二”，因为哪怕是我，隔着一百多年时空距离，都恨不得把兰姆抓起来毒打一番。因为他越来越趾高气扬，想给他不存在的儿子取名叫“无事干”，因为他相信人只要在工作，便会失去他原有的灵性。

（作者：秋水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