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爱在夕阳
爱在夕阳
文/姚红远
“你快来家吧！家里出大事了！”正在车间里忙碌的虎子接到媳妇小霞打来的电话，急忙放下了手中正在干的活。拿着手机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一手捂着一个耳朵，另一只手把手机紧紧贴在另一个耳朵上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还没刚到家就打电话吓唬人！家里能出啥大事？一天到晚就会乍乍呼呼的！”小霞在电话那头立刻大声叫了起来，“谁乍乍呼呼了？是你妈妈出事了。”虎子闻言大惊失色，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我妈怎么了？前几天才通的电话，还说她身体挺好的啊？″小霞呵呵一阵冷笑:“身体是挺好的，只是脑子出毛病了，给你找了一个老爸。″虎子一下子懵了，心里想妈这是咋的了，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好好地在县城里带孙子毛蛋上着学，怎么会突然闹出这种有伤大雅的事来呢？不行！我得去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这，虎子没好气地对小霞说:“我这就请假回家，不管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说完挂了手机，匆匆跑到车间找领导请了假，就离开了工厂。
坐在返家的长途汽车上，虎子望着窗外一棵棵飞掠而过的大树，陷入了沉思之中。虎子兄妹两个，在他六岁那年，爸爸因车祸离开了人世，当时妈妈三十岁刚出头，妹妹才两岁，一家人就象天塌了一样，奶奶由于悲伤过度，没多久也撒手而去，爷爷也因伤心引起脑血栓，最后虽然抢救了过来，却瘫在了床上。
那一段日子可以说是虎子家最黑暗的时候。好在虎子的妈妈高翠莲从小就出生在穷苦人家，这个在苦水里长大的女人养成了坚强的个性，一次次地打击并没有让她倒下，她既要带着年幼的孩子，又要伺候卧床不起的老人。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咬着牙一路走了过来，其间，也有好心人劝她趁年轻找个人嫁了，都被她拒绝了。她哪里舍得下自己的亲生骨肉和瘫痪的公公啊？
就这样，岁月从高翠莲忙碌的身影中匆匆走过。高翠莲送走了卧床十年的公公，带大了年幼的儿女，并且给他们安了家。自己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俊俏少妇变成了满头银发的花甲老人，儿子虎子和儿媳妇小霞从孙子毛蛋出生后一直在南方打工。毛蛋一直由高翠莲带在身边，虎子去年在县城里租了房子，让妈妈带孙子上学。在他们那个村子方圆几里的乡亲提到高翠莲的名字无不交口称赞。说她是少有的好女人，好母亲，守寡守了一辈子，从来没传出过一句流言绯语。在虎子和妹妹山凤的眼里，妈妈就是世界上最好最伟大的妈妈。妈妈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才到城里头一年，思想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城里的老头有什么魔力吗？几十年都过来了，现在咋又想找老伴了呢？虎子百思不得其解，头脑昏昏沉沉地靠在位子上睡着了。
经过十多个小时地颠簸，终于在夜里十点左右，虎子来到了他在县城里租住的家。给他开门的是他一脸怨气的媳妇小霞，孩子已经睡着了。虎子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亲了亲孩子的脸，抬起头问道:“妈妈呢？上哪去了？怎么不在家啊？″小霞气呼呼地说讲述了她回家后发生的一切。那一天小霞刚进屋，就看到一个老头坐在凳子上，正将手中剥好的桔子朝高翠莲的嘴里放呢！那亲热劲看得她是火直往头上窜，真是为老不尊，小霞破口而出：“这是哪来的野老头，竟然跑到我家里调情来了？你猜你妈怎么说的？″
“我妈怎么说？″虎子继续问道，“你妈脸色很难看，站起来说他是你程叔叔，是我在广场锻炼时认识的，他是个好人，你不能这样侮辱他，上次我得了急病，要不是他抢救及时，你们可能就见不到我了。″小霞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目光，撇着嘴说:“好人就该这样了吗？老不正经！″高翠莲气呼呼地拉着程老头的手说:“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有啥见不得人了？"小霞惊地嘴张老大，半天才回过味来说道:“怎么你们都结婚了？够快的啊！还真能赶潮流，学年轻人闪婚啊？″
高翠莲说:“啥闪不闪婚的，我苦了一辈子，到了晚年遇到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不容易，你们都不在我的身边，知道我有多狐独吗？以前几十年我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你们的身上了。也没心情去想找个老伴，如今我老了，也没多少事情可做，看到广场上一起锻炼的老姐妹们，一个个都有老伴相陪。只有我一个人形单影只。你程叔叔是个退休老中医，老伴也已去世多年，孩子们都在国外。虽然是单身一人，但他是一个非常积极乐观的老人，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他爽朗的笑声。常常逗得大伙欢笑一堂。他发现我和大家有点格格不入，时常给予我关怀和照顾。让我的内心感受到了久违的爱，好象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我们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对方。你们以为吃饱穿暖有钱花，我就开心了吗？你们谁能体会到我内心的苦楚？我想在晚年能有个老伴陪我走过这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有什么不对吗？″
“对，对，你都对！就我们错，你这样做考虑我们晚辈的想法了吗？你结婚这么大的事告诉谁了？″小霞越说越激动，大声嚷了起来。高翠莲懦懦地说:“我这不正要告诉吗？”“你这是告诉我的吗？你不觉得丢人吗？我们晚辈的脸往哪放？″高翠莲一听小霞这么说，气得脸都白了。拽着程医生的手就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我难道连自己的家都当不了吗？既然你觉得丢你们的人，那我走好了，以后全当你们没我这个妈了。″说话间眼里已浸满了泪水，程医生跟着高翠莲朝门外走去，临踏出门沿时，他扭头冲小霞说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太伤人心了！你婆婆这么多年给你带孩子，就该你这样对待她的吗？″说完后，摇了摇头，叹了囗气跟在高翠莲的身后蹒跚地走了。“怎么？是你逼走了我妈？″虎子瞪大了眼晴，气呼呼地问道"，我可没有逼迫她，是她跟着老头享福去了。″小霞有些委屈地说道。
虎子知道小霞脾气不好，又没上过几年学，对现在的一些现象看不惯，他平时都让着她，什么事都让她占上风。这次妈妈被她逼走了，说实话，虎子虽然有点生小霞的气，不过对妈妈瞒着他找老伴心里也有些不满。可自己和妹妹这么多年与妈妈相依为命，哪能这样就伤了母亲的心呢？不行，得打电话叫妹妹山凤回来，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办。想到这，虎子拔通了山凤的手机，叫山凤明天务必回娘家一趟，大家共同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面对母亲再嫁这件事情。
山凤从小就乖巧听话，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学习成绩又特别好，虎子高中一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和妈妈一起支撑着家庭。山凤也很顺利地考上了一所医科大学，大学毕业以后在省城的医院里当医生。虎子最疼这个妹妹，也最听她的话。他认为妹妹有文化，说的话最有道理，听她的准没错。就连小霞对这个小姑子也是唯唯喏喏，当年她和虎子恋爱也是得到了山凤的首肯和支持，虎子才把她娶到家的，要不然虎子早和她拜拜了。
第二天上午，山凤和老公开车带着三岁的女儿媛媛从省城来到了哥哥家。还没刚坐下，虎子和小霞两口子就把妈妈高翠莲的“糗”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本以为山凤一定也会非常震惊，哪料到山凤并没有多大反应，表情很平静。她喝了一口茶说：“这件事我知道，妈妈早就告诉我了。”“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是什么意见？”“我没有意见，母亲守了一辈子的寡，到晚年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俗话说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我们儿女再孝顺，也不如身边有个老伴知冷知热地贴心，对妈妈与程叔叔的结合，我坚决支持！”“我也支持！”站在一旁的媛媛也奶声奶气地说，这让本来有些压抑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几个大人都被孩子稚气的表情给逗笑了。山凤又接着说：“哥哥，嫂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这么封建？在我们省城，许多丧偶老人的子女都主动给自己的爸妈找老伴呢！”
“是吗？看样子我们真的是目光短浅，有点大惊小怪了，可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哪能算了啊？我们要亲自上门，给妈妈陪礼道歉，然后再把妈妈接回家来。”“接回家后怎么办？”“接回家后，我们要选个好日子，在县城最好的饭店，把我们两家人都叫到一起，我们要给两个老人热热闹闹地办个盛大的婚礼。”虎子和小霞面面相觑，虎子说：“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啊？妈妈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不，就这样做，妈妈当年嫁给爸爸的时候一穷二白，没有一个象样的婚礼。如今有条件了，我们为什么不给老人风风光光地办一次婚礼呢？这才是我们做子女的应该敬的孝心。”“那好吧！就听你的。”一家人坐上了山凤的车朝妈妈和程医生的家开去。
再说高翠莲这几天的生活，虽然一赌气离开了家和程医生住在了一起。可老人心里一直非常憋屈，想起自己这几十年的悲苦人生，想起自小带大的孙子毛蛋，高翠莲是整日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躺在床上发呆。程医生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虽然是医生，可他也没办法，心病还需心药治啊！甚至有一次，程医生实在看不下去了，竟然劝高翠莲道：“既然孩子反对，干脆我们还是分开吧！你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啊！”高翠莲擦了擦眼泪说：“没事的，老程，我只是心里一时还过不了这个坎，过几天就会好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两个老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高翠莲也起床吃了一点饭，总算让程医生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就在两个老人在家里忧心忡忡地时候，门铃响了。程医生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五六个人，小霞他认识，他马上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说：“怎么还找上门来了？没完没了是吧？”这时山凤举起手中给老人买的营养品，笑着说：“您是程叔叔吧？我是山凤啊！”“哦！你是山凤啊？经常听你妈在我面前夸你，说你是她最贴心的孩子，快进来吧！你妈在卧室床上躺着呢！”说话间把众人都让到了屋里，并带到了高翠莲的床前。
高翠莲微闭着双眼，忽然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外婆，我来看您了。”她一睁眼，看到是外孙女媛媛站在床前。老人眼里露出了喜悦的目光，女儿山凤一把抓住了妈妈妈的手，说道：“妈妈你这几还好吗？”高翠莲眼里又默默地流出了泪水。虎子向小霞使了一个眼色，小霞走到高翠莲身边，有些怯怯地说：“妈妈！我是来接您回家的，那天是我的错，我给您赔礼了。”虎子接过来说：“山凤说过我们了，我们现在都想明白了，都支持您和程叔叔的婚事。”高翠莲和程医生一听这话，就象久旱的大地遇到了甘露，一下子从黑夜走到了白天。高翠莲刚才还没精打采地，立马来了精神，她把外孙女媛媛拉到了身边说：“媛媛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象山凤了，咦！我的大孙子毛蛋怎么没来呀？”小霞说：“毛蛋去上学了。”山凤冲着程医生说:″程叔叔，感谢您一直以来对妈妈的照顾，我们这次来之前，说好了要把妈妈接回去。″程医生有些奇怪，说道:″既然你们都同意了，干嘛还要你妈妈回去？”山凤笑着说:“程叔叔你别误会，我们是这样打算的。″然后山凤把她的打算向妈妈和程叔叔和盘推出。两位老人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觉得这么大年纪了，没那个必要再举行婚礼，最后经不住孩子们地相劝，还是欣然答应了。高翠莲完全恢复了状态，高高兴兴地和儿女们回了家。
程医生也把自己要办结婚仪式的消息打电话告诉了国外的儿女。马上就要到农历八月十五了，老人结婚的日子经过两家儿女地商量，就定在了中秋佳节那天。因为那一天，全天下所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和月宫里的嫦娥及玉兔也会见证两个老人的幸福时刻，也是两个老人和儿女亲人们欢聚一堂的好日子。相信那一晚的月亮，一定是高翠莲和程医生这一生当中所见到地最圆最美的月亮。
启明星，原名姚红远，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一级作家。现供职于灵璧供电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