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舟作品《那年，野菜飘香时节》
那年，野菜飘香时节
文/叶飞舟
在我年龄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音容笑貌只是我自己想象的，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母亲真正的模样。
奶奶，这个善良、淳朴、正直、坚强，也是世上最疼爱我的一个小脚女人，是她老人家把我含辛茹苦的拉扯成人，教我做人的道理，她老人家的言行影响了我的一生。在我的心目中，母亲这个名字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而奶奶，却又是那么的亲近和慈祥。我的奶奶，不是我的母亲，却胜似我的母亲。
我五岁那年，生活的艰难是现在人们难以想象的。我只记得奶奶没日没夜的坐在纺车前纺棉花，不停地纺啊纺啊......
一天早上，奶奶把纺好的穗子放在包袱里包好，准备去城里给人家送去，然后换回新的棉花回家接着纺。奶奶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蓝粗布褂子，对我说：“舟啊，跟奶奶往城里送穗子去呀。”我听说要跟奶奶去城里，高兴地跳了起来。出门不远，街坊李二婶在她院子里看到了奶奶，便忙着走出来跟奶奶打招呼：“大娘，又去城里送穗子去呀？”奶奶也忙迎过去说：“您二婶啊，是啊，送穗子去。”在奶奶和李二婶说话的当口，我看见了李二婶家的大虎捧着大半碗香喷喷的汤边吃边走了出来。瞟了我一眼，咂把咂吧嘴：“哎呀，真好喝！”
我怯怯地走到大虎哥跟前，问：“大虎哥，喝的啥呀？”
大虎：“菠菜汤！”
我又往大虎跟前凑了凑，看着他碗里的汤：“好喝不？”
大虎：“好喝！”
“香不？”
“香！”
我眼巴巴地看着大虎手里端的那碗汤问着，大虎炫耀、自豪、很有气势地答着。我俩的对话被站在一旁的李二婶听到了（其实奶奶也听到了），赶紧对奶奶说：“大娘，您先别慌着走，我这就给小舟端半碗汤来。”我一听说，“哧溜”跑到了奶奶的跟前牵着奶奶的衣襟，对奶奶说：“俺不喝，俺不馋！”奶奶也笑着对李二婶说：“您二婶，孩子刚吃过早饭，您别麻烦了！”
路上，奶奶领着我的手，对我说：“舟啊，你以后长大了，成了小男子汉了。男子汉，知道么？男子汉做事，就要响当当，硬梆梆，顶天立地！孩子，咱人穷，可志不能短，做什么事都不能做没出息、让人看不起的事！馋人家吃东西，是不礼貌、没面子的事，懂吗？”奶奶领着我来到运河岸上一棵高大挺拔的白杨树下，说：“歇一会儿吧，孩子，你看到这棵大树了么？它高大、挺拔，多漂亮呀！从一栽下它时，它心里就想着要支撑起什么，也许是一个鸟窝，也许是一片蓝天。没有谁给它浇灌，给它好吃的。风来了迎着风，雨来了接着雨，打雷也不捂耳朵，电闪也不闭眼睛，不论严寒酷暑，它就这么站着，不弯腰地站着，才站成了今天这高大、威武、英俊、漂亮的树，以后成块好材料。舟啊，男子汉也要这样，要学会站着，像树一样直挺挺地站着，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从小就要立志做人，以后才能长成人，做好人。”我听明白了这是奶奶说我刚才眼馋人家喝菠菜汤没出息的样子，我慢慢抬起眼看着奶奶，说：“奶奶，我不愿喝菠菜汤，我不馋。”奶奶听了我说的话，微笑着抚摸了一下我的头，眼里闪现了两颗泪花......
那时的聊城，可不是现在这繁华的样子，那时到处是农田，树林子，或者坟地。所谓城里，就是古楼往东到东关街这一带，零星着几家店铺。当时我们家住在柳园，从家走不到二里路就到了运河的闸口，过了闸口桥，就进了东关街。奶奶很快把纺好的穗子交上，也没什么事，我们娘俩就又往回赶。
回家的路上，奶奶拉着我的小手，一边给我讲着至今还记忆犹新的“箩掸青灰听母训，长大为宋王定乾坤”的岳飞小时候的故事，一边还不时地在路边的沟崖上摘下几片野菜的叶子。
回家后，奶奶放下新换来的棉花，开始择野菜，冲洗野菜。我看着水中那薄薄的、一片片嫩绿的叶子，问奶奶：“这是什么呀？”奶奶说：“这叫灰灰菜，跟菠菜一样的好吃，做汤可好喝了。舟乖，奶奶中午给你做和菠菜一样味道的疙瘩汤吃。”
中午，飘着葱花油盐香味的满满一碗野菜疙瘩汤摆在了我面前的小桌上，我捧着香味四溢的野菜疙瘩汤，一边想着早晨大虎喝汤时那美滋滋的样子，一边津津有味地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童年往事，历历在目，有辛酸，有快乐。有人说，回忆是人衰老的表现，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本能，我却不以为然。
我说，回忆是人生中的一段总结，是催人奋进的一种叮咛，是对现在生活的一种知足和珍惜，是对未来日子的一种美好向往和期盼。
在纪念奶奶去世十周年的那天，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了我的妻子。自那以后的这些年里，每年春天，妻子都要跑向郊区，到地头沟沿去寻找这种叫"灰灰菜"的野菜。回家后，或给我坐上一碗野菜疙瘩汤，或蒸上一碗蒜泥野菜，或包上一盘野菜加上猪肉馅的水饺......
作家档案
叶明华，笔名叶飞舟，山东聊城人。发表过报告文学、通讯报道等120余篇，散见全国及省市报刊。有作品被收录进《希望的田野》《鲁西纵横》等书籍。2015年开始诗歌创作，先后在《诗人周刊》《庄周文艺》《长城诗选刊》《寿州诗刊》《诗径诗刊》《中国好诗》《中国作家论坛》《作家驿站》《现代文学艺术》《中国先锋诗歌导报》《天下诗网络》《国际网络诗刊》《网络诗选》等多家知名诗网刊发表诗歌15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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