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恋的“黄色歌曲”
都说学音乐要有音乐细胞,缺五音少六律,趁早别往音乐圈里扎。至今也不知道我的音乐细胞在哪,但我绝对有。
我从小就喜欢音乐,那时候不像现在家里条件那么好,万八千的钢琴说搬就搬一台,谁家要是有把二胡,提琴什么的特让人羡慕。家里收音机和附近学校、工厂的高音喇叭播放的那些歌,听几遍我就会唱。谁家的收音机里要是播放新歌,我能站在他们家门口把歌听完再走。
“文革”前,小学里的音乐课叫唱歌课。一到唱歌课我就特别激动。歌学得最快,唱得最准,记得最牢。逢年过节,学校里演个节目,打个拍子,领唱独唱,都是我的活,“文革”当中那些“红色颂歌”“语录歌”和“样板戏”几乎没有不会的。那时候没人教过我乐理,我就拿着歌谱自己琢磨,开始是试唱一些熟歌的谱子,找着点窍门就再试试不太熟的歌。有些比较简单的乐理常识,我也得琢磨几个月,再不懂就去问老师或者大人,就这样,凭自己的天份和执著,硬是学会了识简谱,还学会了拉二胡和吹笛子。也许就是那些音乐细胞起了作用。
记得那是1970年左右,我刚刚上初一,当时没什么书可念,几位同龄的伙伴不知从哪弄来一本破旧的《外国名歌二百首》,他们读天书般的谁也看不懂,而里面那些“黄词”光念实在是不过瘾。他们知道我会识谱,就找我,让我教他们唱,那是我第一次看这些歌,《红莓花儿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含苞欲放的花》、《宝贝》等等,真是个个“黄”得可以。而那些极富情感的语言和柔美动人的旋律却令我怦然心动。
于是,涉世未深的我就勇敢地承担起了教唱这些“黄色歌曲”的任务。我们常常在晚上,借着昏暗的路灯,悄悄地,一句一句地学唱。那时候晚上没有电视,更不像现在娱乐活动那么多,吃完晚饭,几个人聚在一起(当然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唱唱老歌,学学新歌,真是其乐融融也。再后来,我用省下的早点钱买了个口琴,也真神了,没人教,拿起来我就会吹。有了音乐伴奏,那歌唱得就更有味道了。当时大人们不是挨整,就是在轰轰烈烈地搞运动,学校也不好好上课,无所事事的我们仿佛在这些歌曲中找到了精神寄托。
这些半大小子悟性极高,学得特快。我不但教会了他们当时被绝对禁止《敖包相会》、《九九艳阳天》、《草原之夜》,连《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里极难把握的变化音,他们也都学得特准。
慢慢地,不断有人加入我们的队伍,最终还是惹出了麻烦。不知是内部出了“叛徒”,还是我们“得意忘形”时走漏了风声,这“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让居委会大娘们发现了。她们警惕性很高,说这些“黄歌”是资产阶级在和无产阶级争夺接班人,把我们叫去狠批了一顿。结果是唱歌行动迅速转入了“地下”,同时,我们也开始“清理阶级队伍”,使唱歌活动更加隐藏了。
在那个畸型年代,这些歌曲如清泉一般,滋润着少男们干渴的心灵,带给我们许多快乐。三十年过去了,每当听到这些歌曲时,我仍然能够清楚地忆起那段美好的往事。现在年轻人不大喜欢这些歌了,觉得它们简单、陈旧,缺少现代节奏,然而,我坚信,这些歌曲的确是中外当代最为优秀的歌曲曲目,而且将来永远会是。它不但激励和感染着我们的父辈,还在那个扼杀艺术的年代里让我们有幸去品尝它,欣赏它,珍爱它。如今,当年的伙伴们都已时届中年,各奔东西了,我也凭着那点“音乐细胞”成了一名专业音乐工作者。还创作了不少类似的“黄色歌曲”,只是没有那些歌曲优秀罢了。那段唱“黄色歌曲”的历史,永远让我难忘。
六零后订阅号“黄色歌曲”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