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泉月影慈照寺,草堂披月待人来

等车的时候,站在我们身旁的一对来自欧美的中年夫妇忽然被一群身着校服的中学生拉住,几个小女生举着一根自拍杆想与高鼻蓝眼的老外合影。这对夫妇起初有点儿莫名其妙,女的以为她们要在这里取景照相特意闪到一旁,结果还是被盛情拉入镜头,殊不知,他们本身就是人家要取的“景”。照完相,夫妇俩略显尴尬地冲我耸了耸肩,我笑着冲他们摇摇头表示同样不理解这群日本花季女生刚才的举动。

洛100路很快将我们送到银阁寺前,下车向东走不远就看到传说中的“哲学之道”,可惜樱花季已过,这个京都赏樱名所的魅力褪去不少。

我们直接买票进入银阁寺参观,这里的门票500日元,做成一张带有“开运招福,家内安全”的御朱印。御朱印原本是寺院或神社向参拜者提供的福贴,通常是当场写好并盖章,不过如今在这里已经做成了印刷品。看看手中的御朱印,上面印着“京都东山慈照禅寺银阁观音殿御守护”的字样。

银阁寺的正式名称为慈照寺,属临济宗相国寺派,东山是其山号。这里最早为室町幕府第8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政(1436-1490)于1482年下令为自己修建的东山山庄。由于父亲被暗杀、哥哥早夭,足利义政13岁便继承征夷大将军一职,但是他耽于酒色、沉迷享乐,在1461年京都闹饥荒的时候仍然为自己大兴土木,令日本民不聊生。他与妻子日野富子原有一子,可惜生下不久夭折。1464年足利义政计划退隐,但膝下无子,便让同父异母的弟弟足利义寻还俗,改名义视,认作养子以便将来继承将军职位。孰料次年日野富子怀孕生下一子,取名足利义尚。这下乱了,继承权问题在家族内部出现重大分歧,日野富子竭力拉拢实力强大的守护大名山名持丰支持自己的儿子义尚,而义视则投靠另一实力派守护大名细川胜元,两派最终在1467年(应仁元年)爆发战争,史称应仁之乱,日本历史从此进入大名互斗的战国时代。战乱持续到1473年,山名持丰和细川胜元相继死去,战事暂缓,同年12月足利义政把将军职位让给儿子义尚后退隐,但战乱并未结束。1476年战火甚至烧到了将军宅邸,足利义尚被迫逃到父亲居住的小川邸,而居住于此的足利义政只好搬到东山居住。东山地区原有个净土寺也在战乱中被焚毁,据说当时京都古城大半均化为焦土。于是就出现了我们在前面提到的,1482年,过惯了风雅安逸生活的足利义政决心不顾战乱后日本经济的极度困难,坚持在净土寺原址为自己营建豪华私邸。翌年,常御所刚建成,足利义政便搬了进去。1485年作为禅室的西指庵建成后,足利义政削发为僧,表达了不理政事的决心。1486年东求堂落成,这也是寺院中现存最古老的建筑。1489年效仿足利义政祖父足利义满(1358-1408)所建舍利殿(金阁)而建造的观音殿亦完工。次年足利义政去世,后人依其遗嘱将山庄改为临济宗相国寺派禅寺,以其法号“慈照院”命名禅寺为慈照寺。据说当年以锦镜池为中心的池泉回游式庭园里散落着大小12栋建筑,可惜现在只有观音殿和东求堂遗留下来。

买票后穿过中门,转眼便看到观音殿。这是一幢攒尖顶的二层建筑,一层为住宅风格的“心空殿”,二层为禅宗样式佛堂风格的“潮音阁”。顶上的铜凤凰据考证为18世纪后期所加,以前是一颗宝珠。人们常常拿足利义政的观音殿与其祖父足利义满的俗称“金阁”的舍利殿相对比,因此也将这个观音殿称为“银阁”。事实上,与贴满金箔的“金阁”不同,“银阁”并没有贴过银箔的痕迹。有人说建筑之初曾有贴银箔的设计,但苦于财政紧张而无力完成;也有人说义政退隐于此,已无意奢华之风。无论如何,人们还是习惯称它为银阁,并在江户时代将整个寺院称为银阁寺。

江户时代,银阁寺被大规模改建,在本堂和观音殿之间修了“向月台”和“银沙滩”,营造出别具一格的枯山水庭园。

向月台模仿的是富士山的造型,银沙滩则代表日本岛屿周边广袤的海滩。这些沙砾堆出的造型很容易受风吹雨打的影响,因此时常要有人维护。

本堂东边是东求堂,里面最早是足利义政的佛堂和茶室。义政将茶室命名为“同仁斋”,取自韩愈的名句“是故圣人一视而同仁,笃近而举远。”出家的义政希望借此之名广结天下名士,据说他曾召庭师善阿弥、狩野派画师狩野正信和乐师音阿弥等前来,共同兴起独特的东山文化。东求堂中当年就曾挂着一幅狩野正信的《十僧图》。

东求堂外以锦镜池为中心的庭园模仿了临济宗禅师、七朝帝师、园林设计大师梦窗疏石(1275-1351)设计的西芳寺。梦窗疏石也被尊为慈照寺的开山祖师,只可惜这位令足利义政万分敬仰的大师已于这里建成之前去世一百三十多年了,因此他只能被称作“劝请开山”。

往山上走还有个“洗月泉”,名字起的很有诗意,不知在此赏流泉月影是何等意境。

看过“向月台”和“洗月泉”,我忽然意识到慈照寺倚靠的山坡恰好叫月待山,没准深居此处的足利义政也是草堂披月待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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