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 ||周思民文/摄影 / 开普饭

如影随形，词义上是比喻两个事物关系密切或两个人关系不能分离。摄影从物理层面上讲是一种光影的画面，是一种捕光捉影的行为。有光才能有形，有形才会有影，形与影是不可分离的。其实摄影就是一个如影随形的过程。

如影随形也是一种记录的状态，摄影便是时间和空间的剪影，将生活、社会、自然、事物的瞬间记录下来。摄影具有客观记录的文献性特质，作为艺术的一种形式，又具有诗性化的特征，是摄影者主观的一种表达，是摄影者在记录瞬间选择上所体现的个人艺术思考，所结构的个性构图和画面语言，因此，摄影是记录客观事物的工具，又是表达主观认知的工具。一切艺术都是工具，都是一种语言，都是为了表达所用的。无论是记录类摄影，艺术类摄影，创意类摄影等，概莫能外。表现的形式可以不同，其本质是无法颠覆的。否则它就不是艺术，不是摄影，而是其它。

如影随形的形，亦是一种象，象有具象和意象之分，具象是客观存在的物象，意象是寓“意”之“象”，是用来寄托主观情思的物象。一幅好的摄影作品应该是具象和意象结合的结晶——影像。从广义上讲，一切影像都是“如影随形”的产物，而在当今摄影的无限可能性，在观念摄影、创意摄影、当代摄影，在摄影的拍摄方式和观看方式发生颠覆性变化等等面前，“如影随形”更应该特指纪实类摄影。纪实类摄影在今天的摄影变革面前，似乎已是保守和传统的过去时，其实，纪实类摄影尽管可以在技法上，形式上，表达方式和展呈表现的方法上等方面，进行大胆甚至跨界的创新求变，但纪实类摄影的本体性，记录性，文献性，乃至思想性，时代性和艺术性是永远不会，也绝不可能过时的！否则就不可称其为摄影。

纪实类摄影的灵魂是“人文精神”。纪实类摄影不可缺少人，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宇宙的关系，人文精神即是一种普遍的人类自我关怀，表现为对人的生存、生活、尊严、价值、命运的维护、追求和关切，对人类遗留下来的各种文化现象的高度珍视，对一种全面发展的理想人格的肯定和塑造。珍视生存环境，关怀人间事物，创作富有人文精神的作品是摄影的价值取向和艺术追求。

纪实类摄影是以人为拍摄对象的，人在人文摄影创作中是第一位的，且是无可替代的。人是社会的主体，人的命运是时代和历史的缩影，人们通过影像中的人物形象，可以认知和感受到客观世界和人类社会的种种真谛与情感。除了重大和巨大的纪实类摄影题材外，绝大部分是人类生存和生活的日常，这种日常可以是身边的，或者是行旅中的，也可以是专门前往的，其关键是生活的，生活中的活生生的瞬间抓拍。这些影像大部分又是“平淡”的，一种“平淡的瞬间”。在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凭借自身生活的积累和思考，凭借自我综合修养、理念和人文滋养，凭借自己独特的感受力和想象力，看见生活中的有滋有味，而感知生活的丰富和不凡。去用镜头捕捉生活这一宏大舞台上，所亲临发生的或充满戏剧性或蕴含无限诗性的瞬间，一幅幅呈现出的人生的百态，悸动的生命和多彩的生活。

人文纪实类摄影的拍摄落脚点在于一个“情”字。从摄影反映生活的特殊性来说，同文学一样，是主达性情的，亦如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云：“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摄影作品中重要的是表现摄影者的情感的，也是摄影者内心情绪活动的表达。摄影者通过拍摄将自己对社会生活亲身体验到的情感在作品中传达出来，作品和观者的关系是靠情感来维系的，富有情感的作品才会在观者的心里激起情感的呼应的。观者常常不是在对摄影作品的主题、题材、形象、情节、技巧、画质等的周密观察和理性分析后产生的心动，而是直接受到摄影作品的情感冲击，而引起的心灵情感反映。当激动的情感反映逐步平息后，才有可能对摄影作品所揭示的生活本质作进一步的体验和理性的剖析。有情决定了摄影作品尤其是纪实类人文摄影作品的温度，有情感和情怀，就能看见人世间的百态，人生活的多面，甚至在人下意识的表现中，发现生动的表情、多样的姿势、多元的思想、无尽的欲求。

人文纪实类摄影除了有情，还要有意和有趣。西方艺术多倾向于写实，东方艺术多倾向于写实意，重视于主观的表达。有意决定作品的价值，有意义和意蕴是摄影者思想的本质，通过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联，折射出地域、时代、社会的鲜明特征和人的生活、生存、情感的共性及特性；通过相貌、场景、服饰、环境等折射出不同人生、生活与文化的含义，或直白、或纯素、或隐喻、或象征、或寓意。有趣是摄影作品的格调，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形式上的，画面构成及语言的趣味性；二是内容上的，画面直接看得见的情趣、乐趣和幽默感，在拍摄中捕捉到的“你懂的”妙不可言，或产生共鸣的会心一笑的瞬间，表现出人和人、人与境的微妙关系。一幅优秀的人文纪实摄影作品，大概是形式、内容和情感的高度融合，达到应于目而会于心的精神境界的作品。

《如影随形》不是专题摄影，没有主题先行，没有预谋策划，是建立在上面个人思考的实践，是在长期拍摄过程中偶然得之，经选择编辑竟然成了一个系列，从画面中人的数量来说，拍的都是两个人，亦可称为“两个人”系列。拍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宁静隽永和独立的情绪，我在冥冥之中选择了拍摄两个人。人的本质是其社会性，两个人就有了关系，有了相互间的语言，有了社会，也就有了更丰富而多彩的内涵，从你与我，我与你中看见人性，洞见社会，遇见鲜活和丰厚，在光影里渲染生活和表达心灵。当代摄影大师莎莉曼恩说：“一个摄影家给这个世界中真诚独特的献礼，就是全然的创作自由”。唯有真情流露、忠实呈现、平淡有趣的人文纪实类摄影作品，才是有滋有味的。当然，中国的人文纪实类摄影也脱不了东方美学的意蕴，我也执意地去作了这方面的体验和追求，将根基建立在生活的诗性之上，寻求一种东方美学和现实情怀二者浑然天成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