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伏天便热得像蒸笼，室外走动几乎使人喘不过气。连日暴雨与热浪轮番袭来，宅在家里，空调的凉风又使人不适。为躲热浪，我和老伴回到了山上的家。打开小院的大门，行李还没放好，一对小燕子就紧随其后飞进了小院。许是我们彼此有个美丽的约会，几乎同时踏进大门。它们在小院飞上飞下，叽叽喳喳，异常兴奋。望着它们，一路的闷热劳顿一扫而光。“燕子要垒窝了。”老伴边放行李边说。燕子是春天垒窝，生儿育女，现在已是夏天了，我有点奇怪。许是近来暴雨不断，燕子的家被毁了；也许是夏燕，夏天生儿育女的。我们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小院砖缝里的野草疯长，那绿茵茵的苔藓更是铺满了南墙根的地砖，像铺了一条绿地毯。真正的“苔痕上阶绿，草色如帘青”。坐着小凳拔着小院里的野草，我仍不时抬头观察那两只小燕子。它们许是累了，双双落在院子中的凉衣绳上，相互依偎着，一边左右观察着院子四周环境，一边叽叽喳喳商量建巢的位置。小时候读“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的时候就喜欢小燕子。但真正近距离观察它，还是第一次。燕子身体呈流线型，背黑色，阳光下略显灰蓝色光泽，肚子棕白有黑色细纹，腰上仿佛系了一条栗黄色的腰带，喙宽平呈黑色。剪刀似的尾巴不停地上下摆动，使身体保持平衡的同时随时准备腾空而起。两只绿豆似的小眼可以轻松观察三百六十度。我想它们一定是在选择风水宝地，商量建屋的最佳地址。人们建房修屋大都要请人看风水、山势、朝向，许是小燕子也讲究这些。只是我们不懂它们的语言，它们点头摆尾，分明是在商量探讨。一会儿，双双又快速地在小院飞了两圈，然后一只燕子停在了小楼门口的檐板处，两只脚爪紧紧抓住磁砖，尾巴做支点，绿豆似的小眼上下观察。然后双双从小院葡萄架上疾速地冲向了蓝天。今年的一架葡萄长势喜人，据说葡萄分大年小年。去年葡萄不但结果稀而且颗粒也不鲜亮，那时葡萄没有搭架，它们随心所欲爬在院墙边的平房上。后来儿子请工人在平房上焊了铁架拉了铁丝，想不到短短的一年时间葡萄竟铺满了整个架子。一串串的果实从架上垂下来，阳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绿宝石似的，每个果实上都附着一层浅浅的绒毛。小燕子许是被这满架的绿吸引过来的吧！只一会儿功夫两只小燕子一前一后又回来了，这时它们的嘴里都衔着一点泥巴。一只落在院中的绳子上，一只两爪用力抓着它们选中的地方，把嘴里含的泥沾在墙上。墙上贴的是磁砖，燕子多次用力才沾上，另一只燕子紧随其后把含着的泥巴也沾在了那里。燕子用衔来的泥巴在墙上等距离沾几个点，相当于人们造房子打柱子，或者是划出房屋的大致轮廓。每次叼着泥巴往墙上沾的时候，小燕子两爪紧紧抓着墙壁，尾巴紧撑墙壁作为着力点，尖尖的小嘴来回用力，努力使泥巴牢固沾连。夜幕降临了，天渐渐暗了下来。小燕子停止了一天的劳作，也不知到什么地方休息过夜了。我竟莫名其妙地替劳累一天的小燕子担心起来。在我们老家有“燕不进愁门”之说，谁家有燕子垒窝，那是福气，会引来邻居的羡慕。有的人家会在自家的墙壁钉上两根长短适中的木棒，中间缠上布条。春暖花开时节，燕子会在上边做窝生儿育女，这些燕子叫家燕。但这次在小院准备安家的燕子并不是。它们略大于家燕，体态着装更优雅。我打开百度查了一下，原来是金腰燕，它们是从遥远的马来西亚飞过来的，怪不得那么漂亮。早上，还没起床就听小燕子在小院高一声低一声的叫了起来。仿佛是叫我们快点起床，告诉天明了。小燕子的叫声很难描摹出来。“叽叽””喳喳”“呢喃”仿佛都不准确，它们的歌声似乎更复杂，更有音乐天赋。长一声短一声，音色圆润，高低和谐，悦耳动听。推开屋门，只见小燕子已经忙忙碌碌在专心建造自己的小屋了。小燕子许是从小河边衔的泥，从小院到小河至少有几百米的路程，而且还要过一条繁华的街道，街上车水马龙，真替它们担心。一天，我发现燕子垒窝的下面落下不少沙土，我用扫帚慢慢清扫时，发现小燕子可能选错了建筑材料。不知从什么地方衔回来了沙土，没有黏性。好在小燕子也有纠错能力，第二天它们就衔那些有黏性的泥巴了。邻居看到我替燕子担心，笑了，她说她们家的燕子垒窝用的材料是水泥。春天的时候小镇上盖房子施工的人不少，燕子就从工地衔和好的水泥。可惜现在没有施工的了，我们小院的燕子只有用泥巴了。小燕子的窝在慢慢成形扩大，虽然很慢。今天已是第五天了，窝呈半园形状，略显雏形。小燕子每次回来都能站立在窝上，把衔来的泥轻轻地垒在边缘上。一次只能加高一点点，一天我突发奇想，想帮它们一把。如果用泥巴为它们建窝，那是轻而易举的亊。正当我找来工具准备帮忙时，老伴阻止了，她说你只能帮倒忙，小燕子发现你动了它们的窝，就弃窝而走。我只好作罢。望着为建巢而忙碌的小燕子，我想起了那些常年起早贪黑在城市各个角落奔波的农民工，他们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在城里有个家，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面对几十万上百万的房价，买房谈何容易！有的全家动员交了首付，再走贷款之路，然后像小燕子一样不知疲倦地为房子奔波劳累，月月还，年年还，终有还清的那一天。正像小燕子从小河边衔来泥巴，那尖尖的小嘴只能衔来一丁点儿，正是这一点点的累加，终能建成一个家。今天是小燕子建巢的第十天了，巢已初具规模，像农家用的箥箕状。晚上两只小燕子已经入住新巢了，它们头尾相依紧紧依偎着，那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的情景实在感人。一连几天，只见小燕子早出晚归，不再衍泥垒窝了，也许窝已建成了吧，如果养儿育女完全可以住得下。又过了几天，突然发现小燕子又开始衔泥垒起窝来。停工的这几天，大雨不断，收音机里不断传来揪心的消息，郑州遭遇了有记载以来的暴雨，新乡焦作也暴雨不断。站在门口默默祈祷，祝那些大雨中的人们早日平安。天终于放晴了，小燕子直接从大门口衔泥巴垒窝，由于运材料的路程短了，垒窝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第二十天小燕子的家终于建成了。它们已经开始忙于内部装修了。建成的新屋像一只扁葫芦紧贴在楼板上，宽约二十厘米，长约四十厘米，入口窄小。从外观上看燕子的小屋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全是大小匀称的泥点组成，没有一点杂物。望着燕子二十天才建成的家，我想了很多。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和小燕子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属于一种生命。它给我们的启发太多了。比如建屋的选址，幸福与勤奋 ，夫妻相处，再比如顺应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由于琐事，又要回城了，望着忙碌的小燕子，竟有点舍不得离开了。我一边锁大门一边默默地祝福它们。
作者简介：许奎明，中学高级教师职称，初级中学校长，已退休。曾在省市各类报刊发表过十余篇教育教学论文。多次荣获市级优秀教师和优秀教育工作者称号。闲暇之余喜欢阅读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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