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对才子佳人小说的净化与超越

文/归途如虹

才子佳人题材的作品在清代大量涌现了出来。其中以《好逑传》为代表的小说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这些作品塑造了一批敢于追求爱情，敢于突破封建伦理束缚的男女。他们一见钟情，私定终身，最终却可以得到父母的谅解，可以做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些大团圆结局的故事满足了一部分读者的心理。但是，在曹雪芹看来，这些作品都是很俗套的，也很不真实的。

《红楼梦》第一回里，曹雪芹就借石头之口批判才子佳人小说的粗制滥造：“至若佳人才子等书，则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终不能不涉于淫滥，以致满纸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过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到了第五十四回，曹雪芹又借贾母之口，批判才子佳人小说落于俗套，不合情理。

那么曹雪芹是如何让自己的小说超越了才子佳人小说的呢？

首先，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人不是一见钟情。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是一见如故。他们之间的爱情是在经过了一系列试探之后才建立起来的。他们之间的爱情不仅是建立在颜值基础上的肉体之爱，而是建立在长期互相了解的基础上的知己之爱。这种爱，明显比一见钟情式的爱情更加深刻。林黛玉在得知贾宝玉的确是自己的知己之后，是又惊又喜，又黯然神伤。她觉得，自己父母双亡，婚姻大事无人做主。可见，林黛玉很清楚，婚姻大事必须听从父母之命。

而且，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具有更加强烈的反封建色彩。那些才子佳人小说里的爱情，虽然也在一定程度上比封建包办婚姻更加进步。但是这些才子一般情况下都是要金榜题名之后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且，最终，作家以梦幻的方式让他们的爱情得到了父母的成全。其实，这些才子佳人小说并没有真的批判封建包办婚姻。大团圆的结局使得这些小说的批判力度大大削弱了。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则在思想上更加叛逆。贾宝玉拒绝仕途经济道路，林黛玉也对女孩子分内以外的读书写诗十分热衷。在第五回的判词里，有“堪怜咏絮才”这样的赞语。可见，曹雪芹对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十分不满。这样一来，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就更加难以被封建家长所容。林黛玉和贾宝玉的爱情最终也没有得到成全，这样一来，小说的悲剧氛围就十分具有感染力。这样的悲剧更加能够体现封建包办婚姻的不合理。

再者说，《红楼梦》里那些宝黛婚姻之路上的障碍也不是戏剧舞台上的小丑。薛宝钗不是《西厢记》里的郑恒。《西厢记》里的郑恒，家里有钱有势，却品行不端，是一个猥琐小人。而《红楼梦》里的薛宝钗，不仅是一个大家闺秀，还才貌双全。她不是《红楼梦》里的一个陪衬，而是和林黛玉难分伯仲的优秀女性。贾宝玉是在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同样优秀的女性里选择了林黛玉。崔莺莺却是在才子张生和小人郑恒之间做选择。崔莺莺会选择张生是很正常的。但是，贾宝玉会选择林黛玉就难能可贵了。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比崔莺莺和张生之间的爱情更加让人感动，原因就在于此。

还有一点，就是《红楼梦》里的“红娘”和才子佳人小说里的红娘不一样。《西厢记》里的红娘是给张生和崔莺莺制造偷情的机会。可是《红楼梦》里的晴雯和紫鹃不一样。晴雯给林黛玉送手帕，却完全不清楚贾宝玉的用意。紫鹃是靠撒谎的方式试探出贾宝玉的真心，再劝林黛玉找贾母做主。紫鹃的做法比红娘的做法更稳妥。有了贾母做主，林黛玉和贾宝玉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不过，《红楼梦》还是受到了才子佳人小说的影响。贾宝玉和林黛玉之所以会产生爱情，一定程度上和一起读了《会真记》有关。《会真记》的故事就是元稹写的一部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这部小说影响深远。《西厢记》等作品就是改编自这部小说。才子佳人小说感染了林黛玉和贾宝玉，林黛玉也觉得这部作品“辞藻警人”。不过，林黛玉却并不愿意贾宝玉对自己说里面的话语，觉得这是侮辱自己。

林黛玉有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纱窗也没有红娘报”这样的句子。薛宝钗觉得这是一个和林黛玉言归于好的机会。就去和林黛玉谈心。她先告诉林黛玉，自己也读过这些书，结果被大人惩罚了。后来，她就明白这样的书读不得，读了之后会让人移了性情。林黛玉听后，就对薛宝钗服气了。她意识到薛宝钗原来如此体谅自己。薛宝钗凭借自己的高情商缓和了自己与林黛玉之间的关系。

总体而言，才子佳人故事对《红楼梦》有影响。不过，曹雪芹还是靠自己的才力超越了才子佳人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