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张羲丽:【杏花姑娘】(小说连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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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   梦在三秦

杏花姑娘(小说连载五)

文/张羲丽

他们心中的乐土是沐阳,可是爹只在童年时随爷爷去过,记忆太模糊,而且平常一小时就能走到的地方,他们要东躲西藏走上一天,又没有人问路,他们终于迷路了。偏偏那种不紧不慢了无头绪的秋雨又开始了,已一连下了三天了,每一个都像在泥水中打过滚。天空终日灰暗阴沉,秋风像刀子一样尖利。这一晚天没黑严,一家人还是决定在这间荒野的小园屋里休息下来。杏花千方百计保有一副干燥的旧草席。做好地铺安顿好两个弟弟,她就点起火来,一边烧几块地瓜一边用耳锅炖小米粥。爹和哥坐在门前看雨,托老天的福,哥的伤口在奇迹般痊愈,扔了拐杖,已能很好地走路了,这对全家来说是个莫大的安慰!小三小四一边一个偎着杏花的肩头。忽然杏花发觉左肩烫得慌,她纳闷地转头去看,小四的一张小脸已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出一道血口子,眼睛紧闭着,样子昏昏沉沉。
“小四!小四!”杏花转身把小四搂在怀里,大声叫唤。
可是小四脑袋软软地,听到大姐叫,眼睛睁开一霎,又慢慢无力地闭上。
杏花急得哭了起来,她将唇抵在小弟的额上,“是发烧了!”
爹和大哥急得直搓手。杏花加大锅底的火,把小弟的湿衣服扒了下来,让爹架在火上烤,她解开衣服贴身把小弟搂在怀里。
小米汤翻花了,杏花急忙盛了一点给小弟灌下去,刚吃了几口就一阵翻江倒海地呕吐,小弟的脸憋得紫红发胀,最后吐出的几口是青黄色的胆汁。杏花把小弟平放在草席上,用衣服沾上冷水覆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就跪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她无可求助,只有祈求神灵开恩,祈求老天爷睁睁眼,祈求母亲的在天之灵显显灵验。高烧使小弟睡得很不安稳,他的脑袋转来转去,口里模糊不清地嘟哝着什么,时间长了,杏花听清他是翻来覆去地叫娘。泪水从杏花的眼里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小弟的手上。才六岁的孩子!她是那样地自责与内疚,要是娘在,她决不会让小弟发高烧,她有成千上万种办法来保护他们。她眼前又浮现出生死关头,娘那熠熠闪光的眼睛,脸上夺目的机警与美丽!
杏花整夜守着小弟,不住更换他额头上的湿衣服,她又不时将自己的脸贴在小弟的额头上,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抽泣声吵到已疲倦入睡的爹和哥他们。外面的风那样大,好像有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围着小屋啸叫,雨也加大了,这是夏天的那种可怕的暴雨,竟然秋天也有。杏花紧挨的那面墙被雨水浸透了,一直湿到屋山头,她真担心这间风雨飘摇的小屋可否庇护他们到天亮。
杏花打了一会盹,半夜又被一个可怕的噩梦惊醒,她醒来一身冷汗,心通通通地一阵急跳。她赶紧去摸小弟的额头,烧不仅一点没退,反而又升温了。她刮了一根火柴照照小弟的脸,满脸是细密的汗珠。杏花再也不敢合一下眼。
暴雨和小弟的高烧使他们在这间小园屋子耽搁了下来。爹每天冒雨出去捋树叶拔野菜掘田鼠。这已是第三天了,小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全身滚烫,面皮却渐渐显出黄色来。
“我去附近的村子找大夫!”山牛一瘸一拐地钻进雨幕。
“大哥,这样危险!”她担心大哥新愈的伤口,又担心村子里有危险,更担忧小弟的病,她跑进雨地里抓着大哥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杏儿,在这儿等着,只要能找到,我硬拉也得拉一个大夫来!”山牛挣脱杏花的手,缩着肩消失在迷蒙的雨地深处。他的嘴角被焦躁烧了一个大大的燎炮,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弟这样下去。
一家人守着小四默默无语地等着,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结局。
下午,小弟的咳嗽加剧!小手老是无力地抓挠胸口,每喘一口气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着,眉头紧紧地皱着,看起来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天快黑的时候山牛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青年,全家人迎接天神一般。不料青年只是在中药铺子里干过几个月的小工,药铺的大夫在鬼子扫荡的当天就给炸得片骨无存,他是去山上采草药才得以保全性命的。这还是山牛拖着伤腿走了近五十里山路才找到的。好歹懂些医理,爹恭恭敬敬地把他让到小四跟前。
“看样子是肺炎,已经十分严重!”青年察看他的脸色,又把把脉。
“没大碍吧?”爹紧张地问。
青年蹙起眉头,就着燃着的麦草的光亮拨弄一下小四的脑袋。
“我说不准!”他踌躇着,“不过我倒是知道几味药可以一试,可惜天黑了,没法采!”
杏花看看黑洞洞的依然滴答不止的天空,那一刻心中是充满仇恨的,她切齿仇恨这浓黑的天空,它像一只黑色的巨掌扼着她的喉咙,不给一点活路。
无可奈何地等待,是最痛苦不过的事情。天放亮的时候小弟的胸口微弱地翕动着,他没有力气大声地咳嗽了,只是偶尔咧咧嘴,做出想要咳嗽的样子。
爹和哥在青年的引领下出门了,杏花带着小三生起一堆火,小麦还有最后一小把,她全放在小耳锅里,虽然小弟一直是滴水不进,她每次做饭喂他之前,心里总是满怀希望的。
将烫滚的汤盛好,她让小三端着,转身来扶小弟。这时她惊恐地发现小弟一直紧闭的双眼半睁开了,眼珠一动不动地定住了,就像那天躺在马陵山上的娘一样,冷漠地呆滞地向上望着。
杏花惊叫一声扑在小弟的身上,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胸口依然是温热的,但是那微弱的翕动停止了。她再吻一下额头,额头在逐渐地冷下去。
那种要窒息的眩晕!那种钻进四肢百骸的痛!连日来心力交瘁的杏花昏倒在小弟的尸体旁。
小弟被埋在了这所小园屋的后头,可是一家人依然得耽搁下去,因为杏花又病倒了。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张羲丽,女,七零后,从小酷爱写作。1998年参加工作,先后供职于山东省郯城县文化局创作室,图书馆。数百篇文学作品散见于国内各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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