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卫视“中秋奇妙游”之前，我们采访了总导演
△ 河南卫视《七夕奇妙游》总导演之一路红莉。
七夕节过去多日，但在B站上，河南卫视《七夕奇妙游》的弹幕几乎每天都会迎来更新，网友们把“再来亿遍”“你可以永远相信河南卫视”“河南卫视杀疯了”打在公屏上。话题“七夕奇妙游”的微博阅读量目前已经超过5亿。
8月13日《七夕奇妙游》首播那天，总导演路红莉和主创成员们心里还有些紧张，他们围坐在一起，有人盯着大屏幕，有人守着手机。时针指向18:30后，《龙门金刚》《给女孩》《爱》《破阵乐》《为自己鼓掌》《夜空中最亮的星》6个节目次第上演。时长不过30多分钟，“炸场”的《七夕奇妙游》收获好评如潮。
这是路红莉继今年元宵节后再一次执导“中国节日”系列节目。半年多来，河南卫视每逢佳节倍“出圈”，连续剧般的传统节日晚会无一“翻车”。
“凭的难道只是运气吗？”路红莉向《中国报道》记者反问道。
拍摄一波三折
△ 《龙门金刚》实景拍摄现场，路红莉正在和团队成员沟通拍摄细节。
与此前的“中国节日”系列节目相比，《七夕奇妙游》的拍摄制作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波折。
7月20日，郑州的雨越下越大。包括路红莉在内的主创们正在上海忙着准备直播推介活动，这天是《七夕奇妙游》正式向网友“官宣”。按照计划，当天活动结束后返郑，七夕晚会便进入拍摄制作阶段。
起初没有人觉得这场雨和以往有什么不同，随着推介活动进行到下午后半场，河南新媒体平台同步进行的推介直播变为郑州暴雨。
“当时我们就觉得家里出事了，直播结束准备返郑的时候发现高铁停运，紧接着台里来电话说机房淹了。”路红莉和同事后来经转石家庄、徐州，最后乘坐大巴才回到郑州。“演播厅的水位大概到大腿，我们有个剧场在一楼，整个机械装置都被淹了。”
按照原计划，所有的拍摄要在7月底完成，剩下大概一周做后期，再用一周做调整。“突发情况迫使我们不停改变拍摄计划——暴雨来了后，第一批选的景基本上不能再用；新一轮疫情发生后，演员又不能来了。”
“当时选的景主要集中在河南省内，有几个受灾比较严重的景不得不放弃，比如鹤壁浚县的古城墙，暴雨冲刷前其实是保护得很好的。厦门一所中学的女孩原本要出演《给女孩》，最后也因为疫情来不了。重新选人、重新录音、重新排练，以至于前期筹备的时间特别长，还有两个节目不得已被拿掉了。”
△ 《龙门金刚》剧照
“《龙门金刚》是初期策划的时候倾注心血最多的一个节目。”7月25日，路红莉第一次到龙门石窟采风，直到8月5日，《龙门金刚》才进入拍摄阶段。“洪水过后，伊河水变得淤黄，河面上漂着冲下来的脏物。到后来，因为上游要调控，有一段时间伊河是漏着河滩的，所以我们一直在等——要么等水清一些，要么等河道有水。最终才有了成片中演员从河面上飞过的镜头。”
“龙门石窟是世界级文化遗产，一开始拍摄时最大的困难其实是时刻要小心翼翼。为了保护地面的青石板，我们在上面铺了两层毯子，毯子上又铺两层木板，最上面才铺了一层大家现在看到的舞美装置。拍摄要等到闭园后游客散尽了，整场拍完大概到凌晨两三点。”
从创作难度上来说，节目组也面临挑战。“敦煌飞天属于壁画，动作可塑性强，比如反弹琵琶等，龙门石窟在石灰岩上雕刻，雕刻不出来那么复杂的形体动作。现在大家所看到的飞天动作、金刚的舞蹈动作，完全依据龙门石窟研究院提供给我们的图册编排而成。”路红莉向舞蹈演员强调，“眼神要美而不媚”“金刚动作不能太连贯，应该要钝”。
由真人实现金刚的艺术化体态，存在一定难度，因此也有网友质疑《龙门金刚》中后期包装的戏份过多。路红莉解释道，真正由演员来演时，由于演员的体态和体型无法完全变成艺术化夸张后的样子，强化和传达龙门金刚的这种力量和守护感，要靠镜头和AR。
“时间很紧，一边拍一边把素材传给后方，他们同时在机房里做后期。这中间也确实存在一个度的问题，我们努力做到不炫技。”
事实上，面对网友们的期待，节目组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寻求突破。“从《唐宫夜宴》开始，到元宵节、清明节，再到端午节，当所有节目都'爆圈’，七夕要更'爆圈’的时候，观众的期待值被调得很高，传导给我们的压力是空前的。”路红莉认为，持续“出圈”让大家坚信以往的路子是正确的，但也要避免走偏路，视听手段永远要为内容服务。
创作离不开文化理解力
从去年春晚的《唐宫夜宴》爆火开始，关于河南卫视频繁“出圈”的解读，往往落在对传统文化的坚守和创新上。在路红莉看来，《七夕奇妙游》的成功仍是如此。
路红莉回忆，最初接到任务时，导演组就想向人们传达对七夕节的认知，这种认知有传统文化做支撑，也应该是全面的，不仅仅只往“中国情人节”的概念上走。
“现存于河南博物院的武则天金简相传就是七月初七被投掷在嵩山的，说明古人认为这一天和上天最接近，反映出对星空、对未知世界的好奇。这种好奇也跟农耕文明有很大关系，比如，我们通过天象变迁推算出来二十四节气、牛郎织女的传说体现出农耕文化中的男耕女织。”
挖掘七夕节的文化内涵，让节目有更宏大的叙事表达，主创们把线索放在2035年女宇航员唐小天的一次神奇时空旅行上：她回到唐朝，来到洛阳，结识了医药世家出身的唐小竹和说书艺人唐小可，并在她们的带领下度过了一个特别的七夕节。
《七夕奇妙游》首创一男一女的双导演制，历时一个月左右创作完成，正如成片呈现的那样，开场舞蹈《龙门金刚》呈现出龙门乐伎的飞天舞和金刚大力士形象；歌曲《给女孩》融入女孩们投针验巧、祭拜织女星、穿针乞巧等我国古代七夕节民俗，同时歌词着重体现了鼓励女孩自强、自信、自爱的价值内核；器乐节目《破阵乐》展现花木兰、戚家军等民族英雄故事，激荡起观众的家国情怀……
路红莉认为，《七夕奇妙游》延续了以往的创作思路，再次体现了河南在传统文化上的优势，以及对文化的理解力。
她举例称：“七夕的元素有星空、宇宙，我们在龙门石窟采风时最先想到的是飞天，这里的21座石窟里都有伎乐天形象，石刻乐器达170多种。”但节目组在和专家交流后发现，龙门石窟的金刚形象更有特色，金刚也有守护神的美好寓意，在以往的文艺作品中不太常见。“这两个形象应该说是龙门石窟非常好的艺术载体，我们也想借此表现力量与浪漫的一种结合。”
尽管爱情是亘古不变的主题，但着墨过多未免显得狭隘，原本丰富的七夕节内涵也有可能被消解。
《给女孩》这个节目里，女孩们在七夕节这天洗发、梳妆、染指甲、投针验巧，节目组不仅想借此呈现传统民俗，更想表达“她力量”的崛起，鼓励女性追求美好自我和美好人生。
我们“宠粉”
网友也宠我们
路红莉是个“70”后，曾经执导过《梨园春》和《武林风》，她认为自己是幸运的——2020年牛年春晚火了后，节目组加班加点临时拍板制作的《元宵奇妙夜》，正是由她担任总导演。
“那时候我很困惑，因为《唐宫夜宴》只是一个节目火了，河南电视台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怎么回馈网友？用哪种形式延伸制作出来一整套节目？”也是从《元宵奇妙夜》开始，一种新的电视文艺形式被开创出来——没有主持人串场、全外景拍摄、时长在40分钟左右。
“网友对我们挺宽容的。河南卫视无论从掌握新手段、节目制作上，都有要完善的地方，但是网友的喜欢和支持给了我们发展空间。他们会很理解你，或者说很支持这种进步，而不是劈头盖脸地认为这样不好。”作为一个老电视人，路红莉感动于网友和创作者之间的这种“双向奔赴”。
以至于在《元宵奇妙夜》的片尾，节目组特意打上“特别感谢全国网友、观众以及可爱的粉丝们”，这种感谢在后续几期晚会中保留下来。
但创作团队知道，回馈网友最好的方式还是作品——既要根植于传统文化，又要俯下身子站在网友中间。因此节目组或者埋一些传统文化的“梗”，或者巧妙表达某种情绪，希望能引起网友们的共鸣。
△ 2020年疫情期间，峨眉派“女侠”凌云因在小区里扔垃圾舞剑的视频而走红。（图片源自网络）
△ 《七夕奇妙游》中凌云饰演花木兰，在节目中重现当初走红时的腾空动作。
比如，《元宵喜乐夜》中的《五世请缨》节目，原本只有一位佘太君出演，出场时却有四位佘太君，这样设计是为了对应中印冲突中牺牲的四位烈士；《七夕奇妙游》中饰演花木兰的凌云，是疫情期间因扔垃圾顺便练功的短视频而走红的女孩，节目展示了她那个经典的腾空动作，希望人们在面对眼下的困难时保持乐观；《破阵乐》中琵琶、二胡、三弦等中国民族乐器响起时，搭配古诗词和人物形象，告诉人们小爱之外还有大爱，引导观众深入了解历史上的家国故事。
8月13日《七夕奇妙游》播出时，“英仙座流星雨”每小时的最大天顶流量达到110颗以上。
节目组最初的想法是，把援助过“7·20”河南暴雨的省份的流星雨画面找出来，在《夜空中最亮的星》节目中做一个流星雨镜头集锦——一是缅怀逝者，二是感谢帮助过河南的人。
“后来一查，不光有各个省份，还有解放军、消防官兵，太多了，只能选取几个有代表性的，再以长城做开头，以河南的函谷关作结尾，加上'感谢陪我们经历过所有的你’这样一句字幕。”
“节目播出后，这些预设的构思被网友发现后敲在弹幕上，我们感觉到和网友是心意相通的。”路红莉说。
不担心创意枯竭
△ 据透露，《七夕奇妙游》未播出的两个节目有望出现在中秋节晚会中。
与高质量节目相呼应的，还有来自网友的担心。《唐宫夜宴》火了之后，很多人猜测这会不会是昙花一现？随着“中国节日”系列节目都获得成功，网友们的担忧又变为河南卫视会不会“江郎才尽”，或者让观众审美疲劳？
路红莉说，从创作内容上来说，不止是在河南省，全国范围内都有足以支撑起节目内容的丰厚文化资源；从表现方式来说，创作团队也与时俱进地学习和使用一些新的表现手段，比如水下摄影、360°环绕定格拍摄、AR等。“两相结合，发展空间还是比较大的。”
《唐宫夜宴》走红，带给主创团队最大的感受是做节目的思路应该变化——成就一部作品除了需要创作者，更离不开受众，现阶段受众占的比重还要更大。“大家在关注你的节目，你一定要回应大家，不能再闭门造车。”
“我们鼓励网友在前期策划的时候就提创意，关注中间的拍摄进程以及幕后花絮，等节目做出来大家一起提意见，然后我们再共同想下面的节目怎么做。”因此，路红莉会经常留意网友的微博私信，采纳一些不错的意见。“不一定很准确，能完全运用的也不是很多，但网友会让我们知道大家喜欢什么。这将给我们带来创作动力。”
据了解，从2020年开始，河南卫视进行了内部改革，设立纪录片工作室、导演工作室等部门，仅导演工作室就有18个。对于大型活动和项目制作采用竞争上岗和内部招标的形式，中标的导演工作室对节目负责。
对于即将到来的中秋节，路红莉向《中国报道》记者透露，为了答谢网友，中秋晚会的时长将会超过60分钟，内容上会加入天涯共此时、老家河南等概念。“方案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七夕节被筛掉的两个节目也会出现。但只要没有正式播出，随时都还会有调整，我们希望用最好的状态给喜爱我们的网友带来最好的作品。”
撰文：《中国报道》记者 陈珂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责编：何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