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菊霞
阴雨缠绵，果然还是影响了过日子的心情。盘点最近如这季节一样反常的情绪，心中由不得伤感迭起。母亲生病住院，同样身体不豫的父亲锁了家门去陪护，每想起那种两两相对的孤独模样，心中总是抑郁难安！加之我人至中年的种种不得已，分身乏术的无力感更是促生了怨妇情结，火气噌噌地上了头。
母亲住院前，我曾一再希望能选择到县城就医，这样我们兄妹都能近身照顾。可她和父亲还是选择就近医疗，说不想给我们忙中添乱，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
殊不知这样的隔空牵挂更让人寝食难安！心中的怨气形如疯草般滋生蔓延：“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既苦了自己也累了旁人，何苦来！明明可以一举两得的事，偏偏固执己见……”本是想也没想随口一说，单为分解分解心中的委屈，没想到的是，我的埋怨招致了爱人不留情面的唾弃：“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年纪那么大了，倒轮到你来置喙！还能牵绊我们多少年呢！尽可能地费力周全吧……”这样的话从一个半子口中说出来，无异于啪啪掌脸！想想自己这狗脾气，当真有愧于这些年空长的年纪！换言之，我岂能不知父母已日薄西山、垂垂老矣？岂能不知为人子女，当人前尽孝啊！
可恨这“刀子嘴豆腐心”！知我如母亲，她定能宽恕我的无心之过吧！好不容易成行，想象病中的母亲愈加孱弱的身形，我真正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临行看望母亲前，先生怕我再次犯浑顶撞父母，仍旧殷殷叮嘱：“有话好好和爸妈说，别使性子！你这脾气，看遇上外人，谁还能容你、让你……”一语如醍醐灌顶，刹那间我百感交集：由来已久，我自恃父母爱我、惜我、懂我、护我，我习惯把自己最率真的哭与笑带回爹妈的世界里安放；习惯把那些无法示人的任性与棱角常常对着他（她）们；我的骄矜、我那时常游走于柔软之外的坚硬……爹妈在，我还永远在他（她）们的世界里做着那个长不大的梦；爹妈在，我就那样无所顾忌的自我而尖锐，即使偶尔有不妥的自觉，但却总以为：他（她）们爱我，自然不会计较！我自诩待人温文宽和、周到谨慎，行走于世，不求他人置顶，但求能够“敬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怒”；更甚于，与人相处，总在底限的边缘，妥帖地做着无伤大雅的迁就与迎合，只为了使每一场可能走心的邂逅，能够换来“高山流水”般的惺惺相惜！无独有偶，就在前两天，在和朋友闲话时，说到了前段时间的“无锡高架桥垮塌”事故。感叹世事无常之余，却也触碰了她的隐痛和殇。她说，自己从小就被奶奶捧在手心里，因此也和奶奶最亲。在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奶奶得了中风，导致偏瘫，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因她从小跟着奶奶睡，所以，除了上学，第二职能就是照顾奶奶。而让她至今难以原谅自己的，就是在她上六年级的那年夏天。那天傍晚下了很大的雷阵雨，家里全员出动抢收晒谷场上的麦子。等到粮食归仓，她已浑身湿透。那天晚上她惫懒异常，而奶奶夜里总说想喝水，也似乎睡的很不安稳，不断地让她和睡眠做着艰苦的“斗争”。最后，终究克制不住地对奶奶发了脾气，态度很不好的给奶奶准备了一大杯水倒头就睡。因为，第二天早上起床，奶奶躺在地上，面目安详！而那杯水，并没有被奶奶够到手里……可，人生根本没有假设！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我无法以言语来修补她精神的黑洞，皆因逝者已矣，如今再多的愧疚与伤情，也绝然换不回奶奶的重生。她泣不成声：“每想一次痛一次，若能重来，我一定和奶奶好好说话……”都说人生苦短，不过百年！可在这参差百年中，我们回馈了父母亲人多少的温情和爱怜？悖逆如我、追悔莫及如她，亦或者更多的躺枪之人，我们常在自己的世界里锦衣盛行，大谈人世炎凉，谈江湖孤独；情愿费心去揣度一个网聊中落泪的表情：“为喜？为悲？该回以‘抱抱’还是‘摸摸头’”？却极少能时时地问问爹妈好不好？极少温言絮语地和他（她）们好好说“咱们家的那些事”、温软地问问他（她）们想要什么？更有着多久已没有转身，迎上爹妈眺望的目光，抱抱他（她）们，握着那双手，一同重温被捧在手心里的旧日时光，走回爹妈背着我们长大的地方……我们已不再年轻，生命递减，而父母，能接收到我们和颜悦色的时日更加屈指可数。谁能记得：你成人后第一次哭泣时，他（她）们拿什么安慰你？你第一次跌倒后，谁跟你说“别怕，有我在！”彼时，那个像大树般让你靠的人，一直用什么在等你真正的长大？我想起：当我翅膀硬了，想要远行时，父母止不住地唠叨和凌乱的眼神；当我忙于把带着温度的时节问候周到地送达到通讯录里每一个终端、不知疲倦地当着键盘侠时，他（她）们小心翼翼又讨好的口吻“孩儿，过节可能回来？做了你爱吃的……”我那时有多么的不耐烦、亦有多么的敷衍啊！我说我忙，我累，我没有功夫为一口吃的来回奔波……那些时候，我从没有过自觉地意识到：当所有人能时时看到我的朋友圈更新，能及时了解我的动态时，只有父母，被屏蔽在我的世界之外！他（她）们才是真正担心着我是累坏了、孤独了或者委屈了，从而成为一个火力全开的毛孩子……当我把自己的坏情绪、把不可与外人道的辛辣与尖酸统统丢给他（她）们时，他（她）们嚅嚅喏喏的惆怅里，其实是包含了不再被人“需要”的落寞与哀伤的！怕话说多了戳到孩子的痛点、怕打断孩子的工作而被嫌……败给了孩子的父母，谨小慎微地强颜欢笑、不计前嫌的靠近里，一定是泪已成河罢！因为气太盛，不自量中，已把父母从人生的前锋换成了后备、把他（她）们当成了能让我们隐藏后背的树洞！而我们，不过就是倚仗着‘我好说歹说，爱，从不曾改变；我转不转身，爸妈，就在那里……’孰不知，太多的遗憾，都来自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容于世、良于行，我们人前克己理性，恭谨宽容，锋芒内敛。当面对亲人，因为笃信被爱，即使当成了自我无状的“西楚霸王”，也总寄希望于有人能容你、让你、有人在身后无条件的爱着你……可叹时光不待，我们只想到了自己的沧海桑田，却没有发现，父母已悄然老去，或已踏上了人世的归途；手足已在你久不维护的温情中走远，亲情已疏；稚子也已不需陪伴，恰已同学少年……“良言一语三冬暖”，再强大的内心，也需要被温柔以待！因为有着幸福的软肋，我们无需虚张声势！卸下铠甲，有话好好说、有爱且珍惜吧……没有棱角的做孩子、做父母、做能让至亲俱欢颜的那个人，才该是真正的“善莫大焉”了！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王菊霞，笔名妆妆红颜，喜爱随性的文字，热衷于记录有诗意、有力量的人和事。原创作品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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