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成源：评析六家书体之颜真卿
颜真卿(709-785)，字清臣，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官至殿中侍御史、吏部尚书、太子太师，封鲁郡公，世称“颜鲁公”。曾出任平原（今属山东）太守，亦称“颜平原”。书法初学褚遂良，后从张旭（草书大家，与李白诗歌、裴旻剑舞，并称为“三绝”）书法中学到笔法，楷书端庄雄伟，气势开张，别具一格，于后世影响很大。宋代陆游认为:“学书当学颜”（《自勉》诗）；欧阳修说：“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其见宝于世者不必多，然虽多而不厌也。”“斯人忠义出于天性，故其字画刚劲独立，不袭前迹，挺然奇伟，有似其人”（《六一题跋》）；苏东坡说：“颜公变法出新意，细筋入骨如秋鹰”（《孙莘老墨妙亭诗》）；明代项穆对他的书法艺术特点作了全面的评论，认为“颜清臣蚕头世尾，闳伟雄深，然沉重不清畅矣。”“颜清臣虽以真楷知名，实过厚重。若以行真如《鹿脯帖》，行草如《争座》、《祭侄帖》，又舒和遒劲，丰丽超动，上拟逸少（王羲之），下逸伯施（虞世南），固出欧（阳询），李（邕）辈也。”（《书法雅言》）流传于世的作品很多，其中楷书以《多宝塔感应碑》（简称为《多宝塔碑》）《麻姑仙坛记》、《颜勤礼碑》、《东方朔画像赞》最为著名。
书体分析
《多宝塔碑》
颜真卿的楷书最大的特点是：笔画清劲丰肥，间架严整茂密，气势雄伟磅礴，字字端正庄重。这些特点主要表现在：
（一）笔画变化多端，笔法灵活运用。如“横”画的写法就有如下几种：
（1）逆锋落笔，裹住笔锋运行，微微右上，至收笔处稍稍提笔，紧接着又用力按笔，继而回峰收笔，形成茁壮有力、端重浑厚的“横”画，如“一”、“十”笔。
（2）逆锋落笔，然后缓缓提笔，甚至用毫尖运行，至收笔处重按
笔，形成右端略粗、中间稍细的“横”画，如“黄”、“其”等字；
（3）轻落笔，逐渐加力行笔，至收笔处又重按回锋，形成左端略
细、右端稍粗的“横”画，如“重”、“祥”等字。
（4）当“横”画与“竖”画组合在一起时，则“横”画让“竖”画，“横”画较“竖”画纤细一些，形成两者粗细、主次分明，如“南”、“当”等字。
《郭家庙碑》
总之，“横”画的写法很多，随字而不同，姿态多样。又如“捺”画，其写法是，落笔逆锋而入，渐渐加重笔力，缓缓向右下运行，至收笔处又稍驻笔以重按，然后又慢慢提笔，直到“捺”势欲尽即收笔。从而，形成极为自然且犀利如刻刀状，如“之”、“夜”等字；又当它与“撇”画结体时，则往往把“撇”画写得相对地细瘦一些，形成“撇”稍细、“捺”略粗的鲜明对比，使字生机勃勃有精神，如“夫”、“金”等字。
《臧怀恪碑》
（二）结体疏密结合，疏中有密，恰到好处。如“见”字，上部“目”字的笔画写得十分紧密，很难添进一“横”画，而“竖折横钩”画的“竖折”处与“钩”处之间距离中拉得很开，留出很大的空白处。也就是说，中间的“横”画写得又长又粗，但也不显得过于宽疏，因为它气满力足，粗壮有力。这样，把上部的“目”字稳稳地托住，从而显得更有气魄。
《争座位帖》
（三）字姿雄伟魁梧，笔势外拓，圆浑开阔，方中带圆，犹如寺庙中的“四大金刚”。如“时”、“来”、“气”、“当”等字（繁体）。这里，试就繁体“氣”字为例，“氣”字的上半部分的“气”画的底部向右伸展得很长，“折”处按笔后迅速提笔往右上“挑”出，左下部分的“米”字中的一“横”画往左伸展，收笔处重按，其宽度超过了上部“⺄”画的“横”画，整个“米”字呈方形，“竖钩”画与“钩”画底沿相齐平。这样一来，“氣”字更显得气足力满，威武雄伟。（以上字例出自《麻姑仙坛记》）
《中兴颂》
笔者以为，“颜书”中也有它的不足之处：①有些字由于过分追求字形的方正端重，而忽视了字的气势，常常是在笔势末尽之际匆匆收笔。如《多宝塔碑》中的“中”、“十”、“布”等字的“竖”画。既短又粗，缺乏气魄。②在复合字的结体上欠注意彼此间的互让，造成一些字字形的结体臃肿松散，如“泊”、“疾”、“师”等字。③有些字的“竖”画因欠长过短而影响其字的力度和气势，如《麻姑仙坛记》中的“引”、“平”、“章”等字。④有些字的笔画写得过于粗肥厚实，显得呆板单调，如“识”、“抱”等字。这或许就是宋代米芾称之为“厚皮馒头”、明代项穆所说的“虽以真楷知名，实过厚重”的所在之处。
在学习颜真卿楷书的时候，要注意掌握运笔中用力的分寸。一般说来，按笔不可过重，笔划不宜过肥。若在学“颜体”中不注意这一点，一味地追求和强调浑厚则容易犯俗话所说的“学颜不成、墨猪墨鸭”的毛病。
《自书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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